惯养,还没在郊野里遇到过这样的雨夜。
回忆起小时候晏适容一听见打雷便吓得冷汗直冒,薛措暗暗皱起了眉头,他现在还会怕打雷么?
晏适容六岁时见到打雷劈倒过宁安长公主府的老树,树身焦黑,一分为二。当时他被吓得哇哇大哭,怎么哄都哄不好。
长辈出门敬香,下人来问这是怎么了?晏适容吓得攥紧了薛措的衣袖,薛措就把他往房里带,回过头,食指伸出放在唇边,比了一个“嘘”。
薛措七岁时便已才动京城,脑子比同龄人都聪慧许多,可晏适容在他怀里嚎啕大哭,他却找不到一个字能安慰。
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晏适容的眼泪淹得皱巴巴的了。
伸了小手,轻轻地往晏适容背上拍,一边拍,一边哄:“别怕,别怕。我在呢,我在这儿呢。”
晏适容哭着哭着,眼泪都浸到了薛措怀中,哭够了,就着薛措的袖子擦了个鼻涕,睁着懵懵懂懂的大眼问:“藏玉哥哥,为什么那道雷要劈那棵树啊?”
长辈总喜欢出题考薛措,问他这,问他那。他小小年纪便对答如流,举一反三。
但晏适容这冒着鼻涕泡的一问着实让他不知从何答起。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为什么那道雷要劈那棵树?
薛措摸摸晏适容的头,哄道:“那棵树不乖。”
晏适容抱着头:“完了完了,阿玉也要被雷劈了。”说着便是泫然欲泣的模样。
薛措问:“为什么?”
晏适容哭丧着脸:“阿玉也不乖。”
……对自己认知倒是蛮清楚的。
“谁说的,阿玉明明最乖了。”
晏适容捂着脸,余一粒朱砂痣在额上招摇,只听他道:“藏玉哥哥,阿玉会乖的,你叫雷不要劈阿玉。”
薛措哭笑不得,只得应下。
但晏适容小时还是很怕被雷劈,一到下雨打雷便惊慌失措,情况到长大了些才好转。
薛措骑在马背上,忽就记起晏适容小时怕雷的事,连抽三下马鞭,马儿嘶鸣加速。
他的心被重重提起,生怕晏适容出任何闪失。
那颗心辗转多时,却在见到晏适容那双潋滟的桃花眼时归到原位。
他虚张声势,粗声粗气,将心底的那些不安重重埋下:“你要磨蹭到几时——还不快来我身边。”
然后,他看见晏适容笑着跑了过来,“来了来了。”
薛措眼睛死死盯着晏适容,几乎是咬着牙道:“小王爷呀……”
你要我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晏适容嘿嘿直笑,满脸讨好,张开双臂似要蹭他,他转身微微一避。
即便是身着油绢衣,他的身子也早在这雨夜被大雨沾透了,身上早已无一块是干的。晏适容伸手往他背上一摸,果然湿透了。
他大惊,忙叫人拿块干净的帕子,里面的沈蓄之应声出来递帕子——薛措眼睛微微眯起,眼前这人却是个半生的面孔。
薛措想,这个人他应当见过。
他随手揩了揩脸和脖子,便要带人走了。
沈蓄之追上来,似有话要说,薛措拉着晏适容手腕,微微一挡。
沈蓄之对上薛措一双古潭无波的眼睛,忽就不知说什么了。
薛措将晏适容拨到自己身侧,以防备的姿态问沈蓄之:“还有事么?”
沈蓄之一愣:“没……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