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皇上是否真的失信,是议和在先,还是议和在后,很明显,燕王撤军时,朝廷议和的使者才抵达徐州,所以以刑部尚书暴昭为首的官员都认为盛庸出兵是正常的军事行动,而盛庸和铁铉固守济南,挡住燕王南下,现在又大败燕王,应该大力褒奖;而黄子澄和齐泰却认为,燕王之所以北撤,就是因为朝廷议和的决意已下,燕王为了表示诚意而撤兵,朝廷已经连续发了数封鸽信给盛庸,但他却不考虑皇上的信誉问题,擅自出兵,导致皇上失信,不应该有任何褒奖,反而应斥责盛庸才对。
褒贬两派争论不休,使朱允炆左右为难,最后,中间派徐辉祖出来打圆场道,盛庸在关键时刻率哀军牵制住燕王大军南下,为辽东军的出战赢得了时间,即使有小失误,也绝对是功大于过,无论如何朝廷应该褒奖前军将士,否则天下士兵再无人肯为朝廷卖命。
在徐辉祖的苦劝下,朱允炆最终被说服了,他决定褒奖济南抵抗的将士,而主将盛庸则封历城侯、前军都督,布政使铁铉加封为吏部尚书。
就在朝廷对济南保卫战下最后结论的时候,李维正已经率大军离开京城,正在前往武昌的路上,而燕王朱棣则黯然返回了北平。
朱棣的心情十分忧郁,这一次南征,他可以说是以失败收场,先是左军大将张玉阵亡,紧接着又是后军将陈亨重伤不治身亡,且不说在济南城下损失惨重,最要命是跟他久经沙场的三万燕山铁骑全军覆没,使他心痛之极,回到北平,他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
晚上,姚广孝背着手来到了朱棣的书房门口,一名亲兵百户拦住了他,“大师,王爷有令,谁也不见。”
“难道连我也不见吗?”
亲兵百户歉然道:“王爷心情不好,大师不妨过两天再来。”
这时屋内传来了朱棣的声音,“请军师进来吧!”
亲兵们立刻把姚广孝放进了书房,姚广孝进了屋,朱棣示意让他坐下,姚广孝坐下微微一笑道:“此乃小败,殿下何必放在心上。”
朱棣长叹一声道:“我不是为这次失败而忧心,是为我养虎成患而后悔。”
“殿下是指李维正吗?”
朱棣点了点头,痛苦地道:“我至少有三次机会将他置于死地,都怪我一时惜才,又听信他的信誓旦旦,竟没看出来他是如此野心勃勃之人,以致他今天坐大,现在他堂而皇之进入朝廷,严重阻碍了我夺位大计,我悔之晚矣啊!”
姚广孝凝视着朱棣,他缓缓说道:“殿下想过没有,殿下这次败给李维正,究竟是败在哪里?”
“我想过,但一时看不透,我只觉得他深谋远虑,为这一天似乎筹划了很多年。”
“筹划多少年只是表象,或者说只是一种手段,关键是他抓住了殿下一直没有抓住的东西。”
“什么?”朱棣愕然。
“大义!”
“大义?”朱棣没有明白。
“不错,正是大义。”姚广孝淡淡一笑道:“我们说他做戏也好,说他虚伪也好,但他确确实实是在百万南军覆灭,朝野人心惶惶之时举起了救亡大旗,正是他这个举动赢得了极大的政治筹码,被天下人敬仰,他后来修孔夫子庙、为小皇帝拉撵等等,都是为这个政治筹码润色,而殿下的失败,就是没有能够提出一个鲜明的、打动人心的口号,也就是没有一个鲜明的政治目的,让人总觉得殿下是为自己争夺皇位,所以殿下会在和李维正的较量中失败。”
朱棣默默地点了点头,姚广孝说得对,他确实在这方面考虑不周全,上次提出剿灭蓝玉,最后也没有能起到作用,其实就是态度不够鲜明,针对性不强。
姚广孝见燕王已经有所悟,他又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替殿下考虑这件事,我认为殿下应该非常鲜明地打出‘恢复旧制、诛左班文臣’的大旗,去争取军方的支持。”
朱棣沉默了,这件事他需要好好慎重考虑后再决定。
姚广孝也不再多言,他话题一转便笑道:“殿下猜一猜,李维正为什么要求小皇帝和殿下议和?”
“我听说了,他要进川平定蓝玉,捞取他的政治本钱。”
“这是其一,其二呢?”
“其二?”朱棣眉头皱了皱,摇头道:“我想不到。”
“殿下不妨换一下思路,假如你是李维正,为了能更好地控制朝廷,殿下第一件事情要做什么?”
“我会先夺兵权!”说到这,朱棣恍然大悟,“你是说,李维正是去……”
姚广孝点了点头,“阴谋在计,阳谋在势,势已成,现在谁能挡得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