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摸了摸林泽的脑袋，目光之中露出神往：“他告诉我了一个我从未听过的词语，平行宇宙。他说，我们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话语，每一个选择，甚至每一个呼吸，在做出与不做出之间，便会裂出了两个不同的走向，会形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未来。举一个极端一点的例子，此刻的我就快死了，要是我现在就发发了疯直接把你、把这神纹宗给毁了，那么和我不发疯相比，明天是不是截然不同，将会完全不一样？”

    林泽眼珠子骤然一震，细细思考之下，露出了惊恐。

    他想到了韩彩灵的预感，在韩彩灵的梦中，他们选择了任务，所以两个人都死了，也就没有了未来，而在这现实之中，他们没有选择做任务，那么这未来，与韩彩灵的梦，应该就迥然不同了吧？

    “此人告诉我，在我们这方宇宙之外，有无数的宇宙，就在我们每一个呼吸之间，都将产生无数的宇宙，我杀了你，将会诞生一方宇宙，而我不杀你，则又是另一方宇宙，按照这个理论，在这无尽的宇宙之中，有的林泽，就是一个凡人，从来不曾修炼，有的林泽修炼了，但很快就死掉了。

    有的林泽成为了葬器谷的弟子，有的林泽成为了神火谷的弟子，有的弟子和韩彩灵相爱相杀，有的林泽不过是一个只敲响了一次浮游鼓的寻常弟子……”

    “而这些宇宙，与我们是沿着时间平行往前的，是绝对不会接触的，也不可能碰触的。但你体内的第七轮回印，在和轮回之毒纠缠之后，诞生出来的这道轮回印，似乎生出了一种，可以勾连平行宇宙的恐怖能力出来！”

    江城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落在林泽的心间，将林泽的世界观敲打得支离破碎。若江城所说是真的，也就是说，在这个世界上……不对，在这个世界之外，有无数个世界，那些世界之中，有无数个林泽。每一个林泽都有自己的恩怨情仇，悲欢离合。

    “此事，的确是匪夷所思，那位已经到了那个境界的前辈也只是在观遍轮回之后，对我们这一界种种怪异事情的一次总结性的猜测，是真是假，他无法验证。今日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肯定与这轮回符有关，但究竟是好是坏，没有人知道。今日我告诉你这一逸闻，也只是希望你以以后在看见真正的事实的时候，不要惊得动弹不得。”

    林泽沉默，在消化着江城的一言一语，但以他现在的见识，他的确是理解不了。

    “咳咳……”江城咳嗽了几声，咳得林泽心惊肉跳的，因为江城的每一声咳嗽，都像是要把脏腑给咳破，咳出身体一般。

    “江老，您……”林泽很担忧，想问江城为什么不使用宗内的一些可以增加寿元的仙药延寿。

    江城知道林泽想要说什么，摆了摆手，打断了林泽的话语，轻声道：“老夫，本就不应该活在这世界上，能够在这神纹宗，苟且这么多年，也算是值当了。只是可惜……可惜临死了，还是不能再见你一面……”

    江城的眼神变得迷茫起来，陷入了回忆之中，似乎是忆起了记忆里，那最为深刻之人，面庞都变得柔软起来。

    “咳咳咳咳……”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苍老的连涨得通红。

    每一声咳嗽，都像是在敲打枯萎的竹节一般，林泽甚至可以听见江城体内骨头断裂的声音。

    林泽快要要哭了。

    这世上最痛苦的，莫过于生离死别。

    “不要伤心，更不要难过，生死并不重要。你我在这神纹宗相处的时日并不长久……咳咳……但……咳咳……”

    “江老，您不要再说了，林泽懂，林泽都懂！”林泽站了起来，向江城告辞，他不敢再在这里多呆一息，他害怕，害怕那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在自己的眼前发生。

    嗡。

    空气震荡了一下，林泽刚刚踏离湖面，他忽然就僵住了。

    两行泪水沿着他的面颊淌下。

    身后，一道光雨拔地而起，江城的身子渐渐变得透明。

    他掌心托着一个茶壶，一只碧绿色的茶壶，他安详的目光跳向远方，直直地落在了黑楼之上。

    云气缭绕，韩彩灵端坐在青石板上，饶有兴致地洗着茶，她的身前，绝壁的边缘，无尽云气环绕的所在，头顶横叉着一把小剑的老者负手而立，目光穿过了云层，穿过了层层的雕梁画栋，落在了江城的身上。

    江城托着茶壶，感受到了这道目光，嘴角带着的笑意更浓，更像是倾尽了自己的全力一般，将手中的茶壶托得更高，似在炫耀。

    “她给了我那么多东西，我从未在意过，倒是你……这唯一她送你的东西，你却珍惜得比命还重……要死……你他娘的就快死啊……矫情做什么……”绝壁之上的老者神情怅然。

    江城带着笑意，缓缓消失在了光雨之中。

    而那只茶壶，则缓缓落在了林泽的身前。

    这是江城送给林泽最后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