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其膏腴供养朕,朕自然得替他们解倒悬之厄!”
在赵与莒的官制改革计划中,推出新的制度还不够,必须要有充足的辅助措施才行,以此尽可能减轻那些保守官吏的抵触情绪,其中很重要的一项便是推进官员进修制度。那些在任上已经辛劳了十年乃至二十年的官吏,熟悉手中程序,却缺乏科学的理论指引,只要进行一定程度的进修,便可以将他们改变成为适合新制度的官员。当然,这也不可避免会带来一些旧的陋习,可这种比将他们无情地扫地出门从而招致激烈的对抗要好得多,而这种官员进修的第一步,便是从各级提点刑狱司开始。
这也和他手中人才有关,宋慈这样的既有天赋又有切身经历的人物,实在是难得。所以赵与莒不只一次曾称赞过他的才能,这也使得左近认定,赵与莒将大用宋慈。
“原来如此,官家此举,当真是功德无量!”即使是赵与莒让他不要惊讶,在听明白赵与莒要让天下所有的提点刑狱官都拥有专业知识之后,宋慈仍然忍不住赞叹道:“虽说耗费钱财不少,但惠民无穷!”
“正是,惠民无穷的事情,花钱再多朕也要想法子。”赵与莒点头道,想了想,他拿出一份奏折递给宋慈:“宋卿可看看这个。”
这份奏折便是赵景云的《请于海外开中等学堂奏折》,在这份奏折之中,赵景云不仅仅提到初等学堂的问题,还提到了目前海外领地的一个重要隐患,那就是与大宋本土相比发展不平衡。对于海外领地,大宋资源剥夺得多,而实际反馈得却少,在殖民初期,海外领民因为惯性的缘故,不会对此有何太激烈的反弹,可赵景云认为,到了第二代第三代移民后裔时,他们对故土的恩情会随着时间与距离而淡化,这种不公平的发展方式会引发他们激烈的反弹。
尽管有过一次惨痛的教训,赵景云的言辞仍然是一如既往的激烈:“若果如是,只怕大宋海外诸领分崩离析之日,便在百年之后矣。”
“这人好大的胆子……原来是赵景云,难怪,难怪,也只有陛下,方容得这种狂狷人物,也只有这等狂狷人物,才敢如此直言进谏……”看完内容之后,宋慈这才注意到奏章是赵景云写的,不由得暗暗咋舌。
“赵曼卿被朕发配到新洲墨子港,也唯有他才有此眼光有此胆略,若是朕囊中多上几十个赵曼卿,天下麻烦……”赵与莒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他原是想说天下麻烦会少许多,可想了想,自嘲地笑了笑道:“天下麻烦只会更多。”
确实如此,他算得上是千古一帝,可便是皇宫之中的人,他也无法保证个个都是忠于职守,何况是远离京城的外地。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赵与莒早就明白难得糊涂的道理,官场上自有其潜规则,水至清则无鱼,只要没有太过伤害百姓,有的事情他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赵景云的性子却是容不得这些事情,故此他每走到一处,便都能惹出风波来,便是被发配到了海外,也是如此。
“这种麻烦,早现早好。”宋慈的回答仍然简洁而有力。
“卿倒是惜言如金。”赵与莒一笑,然后问道:“赵曼卿所奏之事,卿以为当如何是好?”
宋慈心中飞快地转动起来,他只是一个待职的官员,将来会放在何处还不知道,不过从天子开始透出的口风来看,那临安大学中做个教授是免不了的,这倒不足为奇,如今内阁博雅楼学士,多有在临安大学讲学者。按此推断他确实很有可能成为内阁中的刑部大学士或侍学士,若是如此,这海外之事与他的职司几乎毫不相干,问他是何原因?
“天子只是随口问我,还是另有深意?”
饶是宋慈一心实务,面对天子时,还是忍不住要揣测上意,这非他功利之心强,而是常情使然。他若是继续从事提点刑狱,那么到这刑部大学士基本上就是他仕途的终点,了不起过个十年八年的年老之后转任刑部尚书,只负责监督和把关,而不负责具体事务。但如果天子是另有深意,那么就难说了,他今年五十余岁,到得六十余岁时,或许还可以做上一任参知政事——丞相他是不指望了。
虽然心中转过许多念头,可在当时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天子有问,若是长期不回答却是不好。他抬起眼,平视着赵与莒:“臣以为当行。”
他的回答又只是五个字,却把自己支持的意思很坚决地表达出来,赵与莒慢慢点了点头。
宋慈此人,是个处置刑狱的高手,换到后世,那就是所谓的神探与大法官的结合体,在处理政务上,他也颇具眼光,但是用人用其长,特别是在大宋当今情形下,更需要的是他在刑狱方面的才能。
“朕有意请卿就任内阁刑部大学士,不知卿意下如何?”赵与莒问道。
这是正题,听到天子开门见山,宋慈也不矫情,沉声道:“敢不从命!”
“你上任之后……”赵与莒正说话间,忽然一内侍进来,赵与莒停下话,示意那内侍禀报,那内侍道:“魏相公请见。”
“宣他进来。”赵与莒道。
说完之后,赵与莒才转回面对宋慈:“宋卿,你上任后首要之事,便是组织人手,编好临安大学中刑狱法医学的教材,你的《洗冤录》可以作为补充材料使用,朕再让商务印书局助你,将此书刊印于世。”
这个命令让宋慈心中一热,读书人无非是立言立功立名,他简在帝心,得任刑部博雅楼大学士,那么立功自是不必说的了,写出《洗冤录》并刊印,那是立言了,而这些全部加起来,便是立名了。
“臣身荷厚恩,敢不效死!”他的回应还是不超过十字。
赵与莒暗暗好笑,心中盘算着是不是想个法子引这宋慈说话,不过当今还有一事要交待,正待说时,魏了翁已经到得门前。
注1:《洗冤录》成书于1247年,在文中提前到了1240年,一来此书决非朝夕间可成,宋慈应当很早就开始动笔草稿,二来是剧情需要,方家一哂置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