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租统在九月才得,这会子竟接不上。明儿又要送南安府里的礼,又要预备娘娘的重阳节,还有几家红白大礼,至少得三二千两银子用,一时难去支借。俗语说得好:‘求人不如求己’。说不得姐姐担个不是,暂且把老太太查不着的金银家伙,偷着运出一箱子来,暂且押千数两银子,支腾过去。”贾琏要贾母房里的丫头鸳鸯配合他偷出贾母房里的金银家什去典当,这么个事,只烦自己的老婆从中略事周旋,无非传个话儿,引个线儿,打个纤儿罢了,但凤姐却一张口就先讲提成,这才答应去办。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赫赫扬扬的贾家,一“盛”就是“百载”。由宁荣二公传到贾蓉这一代,恰恰是“五世”,旧“泽”逐渐损易,而新“泽”尚未建立。“出的多,进的少”概括了一切逐渐走向衰朽的封建家庭的经济特点。“进”指的几处地租和房租;“出”指的日用开支,迎来送往,奢侈浪费。久而久之,只好掏空老本——押家具,卖物件,甚至抵押细软,于是“内囊”就“尽上来了”。而贾府的子孙,“燕巢帷幕之上”,竟没有一个人觉察到危机,“只一味高乐不了”,“安富尊荣”,“那日用排场,又不能将就省俭”,将祖宗的显赫当成了自己的威风,个个卖瓦抽砖,弄得大厦动摇,家道衰败是注定了的。
湘云与黛玉在水边即景联句,发出凄冷的吟咏,湘云咏的“寒塘渡鹤影”诗句,是凄冷孤寂的意象;黛玉吟“冷月葬诗魂”诗句,是悲苦无奈的心境。一草一木,一时一景,悲凉之气弥漫在这贵族之家。
(二)抄检大观园
第七十三回抄检大观园是《红楼梦》中贾府衰败时期的重要事件。
贾赦是贾母的长子,又袭了荣国公的世职,在家族中却大权旁落,处于无权的地位。对于这种异乎寻常的现象,贾赦夫妇是深以为恨的。而王夫人和凤姐姑侄在荣国府把握大权,欺上瞒下,飞扬跋扈。围绕着争夺家政大权的问题,他们之间进行了多次的较量。随着贾府的衰败,房族之争愈来愈公开化,“抄检大观园”集中地表现了贾府内部的房族之争。
十四岁的傻大姐在大观园山石背后捉蟋蟀,忽见一个五彩绣春囊,上面绣的并非花鸟等物,一面是两个人,赤条条的相抱;一面是几个字。傻大姐不认得这是什么东西,心下打量:“敢是两个妖精打架,不就是两个人打架?于是递给了邢夫人。”
果然,王夫人拿到绣春囊,“气色更变”,先喝令平儿带着小丫头退出去,又关上门,“含着泪,从袖子里扔出一个香袋来,”冲着凤姐说:“我且问你:‘这东西为何丢在那里?’看那神情,听这口气,王夫人已断定绣春囊是凤姐的无疑。理由之一是:“一家子除了你们小夫妻,余者老婆子们,要这个何用?女孩儿家是从哪里得来?”王夫人虽然斥责凤姐,但还是网开一面,为凤姐指明了遁处:“自然是那琏儿不长进下流种子那里弄来的!”王夫人的意思把邢夫人的儿子贾琏也拴上,让邢夫人也别想站在旁边看热闹。
凤姐说:“太太说的固然有理,我也不敢辩;但我并无这东西。”用“不敢辩”而狡辩,这才显示出王熙凤策略的周圆。“除了我常在园里,还有那边太太常带过几个小姨娘来,嫣红、翠云那几个人,也都是年青人(贾赦的妾),他们更该有这个了。”接着王熙凤又抓住宁国府内的尤氏不放:“还有那边珍大嫂子,她也不算老,也常常带过佩凤他们来,又焉知不是他们的?”
接着她又摆出理由之二:“这个香袋儿是外头仿内工绣的,连穗子一概都是市卖的东西,我虽年轻不尊重,也不肯要这样的东西。”凤姐对绣工的针法和穗子的样式都懂得,不愧是内行。
理由之三:“再者,这也不是常带着的,我虽然有,也只好私处摆着,焉肯在身上常带,各处逝去?况且又在园子里,个个妹妹,我们都肯拉拉扯扯,倘或露出来,不但在姐妹面前,就是奴才看见,我还有什么意思?”
经过凤姐一番辩驳,解除了王夫人对她的怀疑,把抄检大观园的事交给了她。还故意让邢夫人的人王善保家的领头抄检,这一手也很厉害,就是要堵邢夫人的嘴。
这次抄检大观园,问题不在于谁有绣春囊,谁丢失的,从发难的邢夫人到凤姐,从王善保家到司棋,谁没玩过这“下流的东西”?而在于借“绣春囊”为由头,贾府内部房族之争已发展到了公开斗争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