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临近西坊市,城门名为小东门,人又称之为宝钞门,乃水陆之冲途。整个码头区域归属顺天府管辖,也隶属于户部抽税,沿路这一带人烟稠密。
徐灏和晴雯说说笑笑的走出内城,渐渐的,往来行人开始变得拥挤不堪。
以前的徐灏最讨厌人挨着人的地方,现在则高兴的不得了,人丁越是兴旺,越代表着大明国力蒸蒸日上。
到处都是管税的官吏和校尉,稽查来往商家有无漏越,他们腰上悬挂着亮闪闪的虎头牌,一个个耀武扬威。
一队队的巡城官兵斜背着狼牙箭袋,手握钢刀,挺胸抬头的招摇过市。
路边一家家的客栈前,灯笼上斗大的客字随风摇摆,招呼着过往旅客;一户户的店铺门上挂着各式各样的招牌,吸引着四方游客。
远处,排着队等着进城的人们一眼望不到头,一个个挑着货担的汉子额头冒汗,不时有甩着鞭子的车夫驾着马车,高喊让开让开。
因为这里人太多,大多又是底层的劳苦大众或小商贩,所以交通规则根本不适用,所有人挤在一起,只能慢慢的往前移动。
就好像后世的菜市场或批发市场一样拥挤热闹,民生之必须,而古代又因为城墙的局限性,不管如何规划,也难以解决拥挤状况,即使城内连续增设了南北坊市。
挑担子是这里最具特色的景象,一担担的花卉或食物打身边经过,带来一阵香风,反之则是挑往城外的尿粪担或馊水担,那臭味熏人作呕。
争先抢后的一准是蔬菜担和鱼虾担,急着挑到地方贩卖;慢悠悠的则一定是井水担河水担,男人们成群结队的聊天说笑,不紧不慢的把水挑回家给婆娘烧水煮饭。
七横八竖像个螃蟹一样移动的是柴火担,一个跟着一个的乃是大商户的伙计。
路边的乞丐蹲在地上玩蛇吸引路人,一些穷苦妇女手臂挽着篮子,给行人缝补衣物,游方僧道念着经文,沿街化缘。
晴雯几乎没来过这里,用手绢掩着鼻子看来看去,感到十分有趣。徐灏被挤得不耐烦了,拉着她转弯到了一条大街,两边大多是香货店。
有的店铺生意兴隆,有的冷冷清清,走到尽头就越过了码头。四岔路口,一直向南是贡院附近的大儒坊,往东是南柳巷,往西是北柳巷,章家居住的内柳巷也在这附近。
走了好半天,走累的晴雯问道:“到底要带我去哪?”
“不是闲逛嘛?”徐灏指着前方,“那里的扬州早点很有名,我带你去尝尝。”
“嗯。”晴雯很开心,顺着指引看着前方的茶楼,大门两侧各有两扇粉白色的耳门,后面是个很大的院落,白色的院墙不高,能看到几株碧梧,数杆翠竹,还有十几颗梅、杏、桃、石榴树。
正值四月天气,茶楼外的花台里面的芍药开得烂漫可爱,茶楼正上方一块楠木匾,天蓝色的大字写的是“扬州馆”。
中间六扇粉白屏门,晴雯跟着徐灏走了进去,对面摆列了一张海梅香几,雪白的墙上挂了一幅扬州山水的堂画,两边挂着泥金锤笺对联。
风来水面千重绿,月到天心一片青。
晴雯欣喜的道:“真是雅致,不同凡俗。”
徐灏笑道:“这里往来无白丁,自然雅致了。”
被伙计请到了二楼雅间,墙上挂了一幅“阿房宫赋”的横披,一侧靠窗的露台放了一张红木十仙桌,上面摆了一支龙泉窑古瓶,瓶内插了五枝细种白芍药。雕栏湘帘,清幽静雅。
晴雯凭栏欣赏着外面的景致,徐灏点了一壶上好香茗,一盘生肉笋包,一盘火腿糯米烧麦,一盘五仁豆沙馒头,一盘蟹肉蒸饺。
门开着,堂里有位说书先生正在讲关于扬州的故事,跟着过来的家人点了些小菜点心。
吃完早饭,徐灏又带着晴雯逛了一上午的贡院和乌衣巷,中午选了家山西面馆。
“客人请进。”跑堂的殷勤打着招呼。
徐灏拣了一楼大厅正中间的桌子坐下,晴雯没带丫鬟,径自坐在一侧,家人坐在隔壁桌上。
跑堂的用抹布擦了下本就光可鉴人的桌面,泡了两盏盖碗茶,问道:“老爷今日几位尊客?”
“八个人。”徐灏回道。
“好嘞!”跑堂的马上摆了八双乌木牙箸,十多张席纸,八个小磁碟,然后站在旁边伺候。
晴雯好奇的拿起席纸,质地有些像宣纸,颜色粗白有些粗糙,而以前大多提供草纸,可谓是前进了一大步,如果在这么发展下去的话,面巾纸什么的大概都会应运而生了。
点了刀削面和酒菜,正吃着呢,一边的两个食客发生了争吵。徐灏一瞧认得,一个是礼部签押房的文书,名叫郑贯之,另一个则是兵部收支房的记账袁焕。
徐灏开口道:“怎么回事?”
脸红脖子粗的郑贯之一回头,吃惊的站起来,说道:“哎呦,徐老爷怎么在这儿?”
“在下见过徐老爷。”袁焕也非常吃惊。
他二人偷偷瞧了眼含着笑的晴雯,心中猜测不已,徐灏也懒得解释,把人招呼过来,要他们入席坐下,询问原因。
袁焕说道:“您给评评理。去年腊月,郑大老爷厚爱我,托我帮他借了八十两银子,九扣三分钱,答应今年三月归还。哪知到了日期非但不还银子,连人都躲藏了起来。我三番五次跑到他府上请安,他家的管家随口答应,今儿说什么昨日在哪个朋友家小住,明儿又在哪个行院家吃花酒未曾回来。
为了找到他,我不知起了多少早,少睡了多少觉,东跑西找,鞋子都跑坏了,也找不着他尊驾。那债主遂成天跟我吵闹,说我骗了他的银子。好不容易今日巧遇他郑大老爷,管他要银子,他竟叫我玩蛋去,您说可气不可气?
郑大老爷,咱们今日打开天窗说亮话,有银子便罢,若没有银子,我同你郑大老爷一块去顺天府打滚龙,问问六部里的同僚朋友,看我袁焕做的过分不过分?”
他二人都是未入流的官吏,吃花酒管不到他们身上,所以没什么避讳,当然如今嫖-妓也得做的隐晦些。
袁焕说完,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