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的。
可如今,却妒忌起一个已死之人,着实可笑。
……
千洛身边渐渐面首如云,既没动过真心,也不算敷衍,留在身边时便悉心相待。
自沐殷之后,千洛便成了个很会疼惜人的人,在那些个面首面前总是宽容又大度,不会做幼稚之举,沉稳而从容。他们开口要的,但凡她有,便无二话的给予。
于是,便引得更多的贪得无厌,而她却看不到那些丑恶,或是说,不在意。确如千溯所愿的那般,长成了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性子。
他再也看不到她的真心,不若起初那般明明白白的写在承载依赖的眸中。含着没心没肺笑意的眼底最为温柔的依赖,都已烟消云散。
……
三月十五,仙魔联姻。
千洛听从千溯的安排,凤冠霞帔、老实巴交去接了她的小夫君。婚也就这么成了。
千溯翌日顺道的到了他院中,茶盏还未送到嘴边,便似笑非笑着开口道,“我昨个盼了一夜劫亲的好戏,却始终未能等到,想必帝君果真是没有那个心的。既如此,折清神君虽然年纪轻了些,倒也算是个良人。”
他手中执着整夜未合的经书,凝着疲倦的眉心,“魔尊口中道的‘以折清神君为良人’,与洛儿前几日转告的言论,却是颇有些出入。“
千溯并不介意,笑着,“洛儿听话,总是听不到实质的。”
“……”
理直气壮、可以占据的人总是有恃无恐。
他知道千溯在千洛心中的地位几许,却没想过她会因为千溯的一句话,真的将折清搁置了七年。
……
那时千洛尚且曾道,折清生得颇为好看,叫她很是喜欢。可七年之后,折清恰好在院中与她再见,她却未能认出那张叫她欢喜的容颜,忘得一干二净。
可见喜欢这个东西,对千洛而言,终归是一句嘴上的不经意之言。
正如那些盛宠的面首,一个换一个,或背叛或出逃,皆是种种足以叫人印象深刻的结局。可到如今,她也只记着沐殷的名字。
折清容貌确为千洛偏爱的那一类,同千洛再见后没几月,早前如日中天的离渐便失了宠。
那一阵,离渐时不时会在他院前的小池边一坐一日,但凡碰上了,都要问他一句,“神君可知尊上近日,都在什么地方?”
或是彼时深秋残叶飘零,天色苍凉,他耳边听着离渐的低语,心中忽而的想起,居于魔界的时光久远,叫他险些都忘了自己本来的归宿。
落叶需得归根。
他唯余的五千余年,已然到了尽头。
……
离开之后,千洛果真未来寻过他,如他期许的那般,撇的一干二净。
时隔多年再回仙界,也并无想象之中的归属感。
他千年前便同沧生海器灵说过,待他羽化之后。她取他的仙元,便可以再不受天帝的胁迫。
所以羽化的这一天,沧生海灵自霞光初生的那一刻起,便默然的待在他的身边,在这寂寥无人之所守着他离开。
海面升腾起淡淡的雾气。他体内仙力若潮水般骤然褪去,却不曾想,当虚无的空落感漫上四肢时,眼前迷蒙景色忽而具化作一段记忆画面:
那是沧生海飘渺的海底,一具金丝楠木镶玉棺被安置在素白的沙石之上。
诡谲的静谧中,有人轻声问着,“这棺木中躺着你或者夜寻中的一人,你以为是谁?”
结缘灯微弱的火光灼痛的他的眼,幽蓝的海域光亮中,棺木伴随女子手上的力道缓缓启开,他几近愕然的看清棺木之内那张清秀的脸,白净而安宁。
而站在棺木之外,目睹自个横呈于棺的千洛,神情淡然,像是早已了然。
……
体内仙力无法逆转的逐渐恢复,他一颗心却无休止的下沉,眼睁睁的瞧着薄雾中千洛的身影消失不见,其命格星盘也随之一路崩坏,终止在百年之后。
尘埃落定的前一刻峰回路转,却并非他想要的结局。
……
知晓劫在何处才可避开,而千溯则为千洛最为相信之人,自然该由他也知晓。
诚然,千溯在听闻此消息之后,当场便黑了脸。沉寂了半晌之后依旧是咬牙切齿,“不晓得这个命,还能不能容帝君换回来?”
适逢前殿有人前来通报,言及折清与天帝到了。
他转而退居帘后席位,辅以结界便叫人瞧不出一丝动静。
彼时正是冰渐在离镜宫前伤及围聚仙者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天帝也因此过来讨个说法。
可天帝兀自说了许久,千溯面容上是尚且未能消散的冷淡,半点兴致都没,直直的将折清凝着。
折清垂眸安然的坐在天帝身旁,却未得多少畏惧,不卑不亢,“不晓魔尊是否对我有何不满?”
这么一句,千溯才算有了些反应,施施然一笑,“倒不及不满的程度。”顿一顿,扫眼面色铁青的天帝,“冰渐之事,我自当会给仙族一个交代,予以惩戒的。”
天帝听罢,神情复杂的回眸看一眼折清,“折清年幼,若有得罪之处,还望魔尊海涵。”
千溯似笑非笑的靠在椅背上,“若能海涵的,我自当不会在这个时候,当着天帝的面说出来不是?”倦懒的一手支了下颌,”我家洛儿如今痴心折清神君得很,奈何神君却颇有些冷清?“
折清暗自抿了抿唇,神情却泰然着,“我既然与千洛魔尊结发为夫妻,自当是一心一意的。”
千溯瞧着折清良久,久到一旁的曦玥都不自觉微微挑眉的移眸,这才意味深长的轻笑出声,“折清神君,怕是误解我意思了罢?”
天帝眉尖一凝,眸中急剧涌上一层阴霾。折清则是一张脸顿时煞白,怔在原地。
他坐在帘后,本应该作壁上观的将这一场戏尽收眼底,奈何千溯那一句话道出之后,他心中亦是不自觉猛然的一滞。连同笑意微僵的曦玥一起,偏头将座上似笑非笑之人凝眉望着。
折清毕竟是在座中最为年轻之人,曦玥都没能问出口的话,他却是霍然的站起身,情绪中七分不可置信伴着三分的惊慌,“尊上同千洛魔尊,可是亲兄妹。”
“是又如何?”千溯轻飘飘的反问,微眯的眉眼之中蛰伏着深沉暗红,唇边微翘的笑意恍若淡然的轻蔑,“折清神君若能安分些,我亦不介意将这仙魔联姻,在表面上持续得久些,”
……
天帝离席之后,殿内气氛依旧难以言喻的微妙。
千溯抿着茶水似笑非笑着与他道,”倘若洛儿变心,帝君认这个命债,岂不是亏得很?帝君须知,我仍是站在你这边的。”
曦玥干笑着出来打圆场。
他淡然一笑而未有旁言。
折清不知,千溯若早有这个心思,也便不会有旁人什么事了。哪怕是至今,千洛都是任其捏圆捏扁,压倒性的占据。
虽然明知,心中也是微微的抗拒而戒备着。
……
千洛还是照常会到他的院中,同从前并无二般,只不过口中常挂了个名字。
千洛与折清关系总是时好时坏,故而时不时便会来寻他,隐晦的讨要个相处之法。她的指上偶尔会戴一枚玉戒指,被问起了,便眯着眼嘿嘿带笑的回,那是折清送给她的。
但他心中明了,不共戴天,才是他们的结局。
因为这一点,他才在旁观着,千洛与折清相互间愈深的羁绊时,忍下情愫的浮动。
而后,千洛便瞎了。
孤身一人的闯进沧生海的禁区之内,为了给折清炼造那一柄次心。
事已至此,他本连后悔的余地都没有。却在千洛终于转醒,拢着被子,细声开口第一句问着,“是折清么?”时,险些溃不成军。
心神之中,具是灰暗,半晌未能回出一句话来。
……
劫数临至的那一天,他站在院外,瞧着千洛步步走近,而由折清手中剑刃不声不响的没入她的胸膛,未受半点阻碍。安静的模样,好似认命,又好似予取予求的决然。
千洛神情之中并无恐慌与怨怼,不过垂眸时,眉眼安然,添着浅浅的心伤与凄凉。
“所以,魔心是什么,你可看清了?”
她如是问着,亦含笑告知着身前僵立着的男子,“折清,我死了,你就自由了。”
最终涣散的眸光,停留在眼角浅红sh润的绝望。
千洛依靠在折清的胸膛,缓缓消匿了呼吸。
……
那一瞬,好似听见心底最后一丝祈求轰然碎裂的声音,清晰得可怕。
是谁曾说,最恨的便是木花痕那般薄情之人?
洛儿,你仍是,变心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