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举将金气修炼到了如此的地步。可正是因为如此,原本你的体内五行以水为源,这机缘却让你五行失衡,这才急于练成土术一举贯通五行。
“可是土为阴阳二气相衡,不偏不倚,位居正中,东木西金、南火北水皆以为灵枢,无在而无不在。你苦苦修炼土诀而不可得,甚至连入门都做不到,表面上来看是不明土德,实则根本上是你的性子、你的道出了问题。你的性格就是如此,如何能理解土德?”
如果是平时有人这样跟张如晦说,他多半会嗤之以鼻。可是如今张载却是一条条的将理由剖析,再加上现实不容置疑的就摆在面前,竟是让张如晦根本无从反驳。一时间,张如晦额上汗水竟是潺潺而下:“我的道……根本就错了?”
“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对与错。道门先贤老子不是也说过么?‘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斯不善矣。有无之相生也,难易之相成也,长短之相形也,高下之相倾也,音声之相和也,先后之相随,恒也。’你坚持正道,也不能说是错了,只是也要懂得施行的方法。”张载缓缓走近,拍了拍张如晦的肩膀,“孩子,你知道老头子看见了你,就想起了谁么?”
张如晦茫然的摇了摇头。
“王莽。”
张如晦的脸上勃然变色。世人若要说到无道昏君,那便是夏桀、商纣;若要说到****暴君,那就是秦始、隋炀;可要说到篡逆之徒,世人必称操、莽——操为魏武帝曹操,莽就是这位新朝始祖王莽,与上述各位同样是遗臭万年的角色。张载说看到张如晦就想到了王莽,如何令他不勃然变色?
“别急,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也莫要想歪了。子贡曰:‘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王莽哪里有那么坏呢?况且老头子要说的可不是什么谋权篡位,我要说的单单只是王莽这个人。”说着,张载对张如晦问道,“来,孩子,你还记得班固在《汉书》里面一开始是怎么描述王莽的吗?”
张如晦定了定神,开始背诵《汉书》里面的段落:“……莽群兄弟皆将军五侯子,乘时侈靡,以舆马声色佚游相高,莽独孤贫,因折节为恭俭。受《礼经》,师事沛郡陈参,勤身博学,被服如儒生。事母及寡嫂,养孤兄子,行甚敕备。又外交英俊,内事诸父,曲有礼意……”
“足够了。”张载点了点头,张如晦便适时的停下了背诵,“他的次子杀死了家中的奴婢,当时的奴婢说杀便杀了,他却坚持要一命抵一命,认为人命不分贵贱。‘王莽谦逊未篡时’……这何止是谦逊,只怕说是圣人也不为过。”
“这么说来,是篡位之后他改变了?”
张载断然摇了摇头:“不,他从未改变过。在老头子看来,所谓的‘篡位’不过只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罢了。人人皆称其为尧舜,那便让自己成为尧舜,所以他才会坚持千载不见的禅让。在之后十六年称帝的生涯之中,他也同样以尧舜来要求自己——繁文缛节、华美衣饰、精食细脍通通抛弃;所以他在死时才绀袀服,带玺韨,持虞帝匕首旋席随斗柄而坐,坚持君子死而冠不免。
“王莽的理想没有错,可是只有理想是不够的。凡是与理想蓝图不相符合的现状,就立刻改变;凡是改变后不如之前预期的政策,就立刻修正。你是道士,也该知道‘治大国若烹小鲜’,不可操之过急。而王莽偏偏犯此大忌,听上去无比正确的政策,却因为矫枉过正的勇于革新和过度高效的推行效率而成为了噩梦。偏偏在出了问题后还始终无法发现问题之所在,反而认为反对之人统统是居心叵测的奸邪之徒。看不清为了实现理想而与现实妥协的必要性,也看不到强硬推行变革所会造成的后果,不管是善意的劝告还是恶意的攻击都完全拒绝,只是一昧地前进。最终天下遍布死敌,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
“所以在老头子的眼中,你恰恰就是这样的人。如果老头子没记错,你今年尚未行过加冠礼,如此年岁却能有如此的成就,未来堪称是不可限量。可正是因为如此,才让人看起来愈发的担心。你坚持自己的理想,坚持自己的正道,有阻碍就毫不犹豫的碾过去。可是人终归要活在现实之中,徒有理想而没有相应的手段,最后的结局只能是王莽和介甫那样……”张载看见张如晦的眼中露出了迷茫之色,便笑着敲了敲自己的脑壳,“看看,老头子果然是老了,动不动就想起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介甫就是王介甫,王安石,和老头子还有陆子静一样同为‘六师’。老头子是‘书师’,他是‘御师’。数十年前他曾经在道国推行过改革,也是同样的想法,同样的手段,最后同样落了个一败涂地,你们这些年轻后生可能都没听说过他的名字……”
其实王安石的事迹张如晦是知道的,他只是不晓得王安石字介甫罢了。张载一说王安石,他便立刻明白了过来。高俅身为苏轼的书童,对于王安石一党根本是恨得牙痒痒,自然也是熟稔到了极点——不过这种事肯定不能让张载知道,毕竟事关林灵素的来历。
“……所以老头子其实也就是想及时再挽救个人,至少不要再像介甫那样,落个身败名裂。道国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可不多,能少损失一个就少损失一个。以后再要和天竺佛国动手,靠的就要是你们这些年轻人。”张载笑眯眯的对张如晦说道,“还是那句话,因性生气。老头子名载,字子厚,曰‘厚德载物’。索性就让老头子从这坤土的厚德载物给你讲起,你再来慢慢体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