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当然敢这么想,当然敢给你写信。我已经不怎么相信这个世上还有什么不违背教规和法律的事是她不敢做的。你我都知道她肯定会为了安德烈夫人而对安德烈先生看不顺眼。你我也都知道安德烈先生虽然最欣赏莉迪亚的充沛精力,但是却不怎么容得下莉迪亚的脾气。这两年莉迪亚聪明了不少,她本来就很聪明。以前她只是受困于无法从世间找到自己的依仗,不过现在情况就不大一样了。她的见识一增长,她的胆量就增长得更快。她学会了让很多道理来为自己的言行服务,要是实在服务不了,她就敢自己创一个新的道理出来……我有时候甚至觉得你我对她造成的危险,也许并不小于她原本轨迹里的无知对她造成的危险。你说她会因为见识浅薄胆大妄为,而被坏男人蒙蔽,我可现在却担心她反过来去蒙蔽别人。她已经不仅仅是做基蒂的主了,她明知道你会写什么样的回信却依然敢写这封没有道理的信给你,就说明她已经不打算把自己的想法置于姐姐的意见之下。这完全是受到我们的影响,说不定她还觉得自己正朝着我们希望的方向努力前进呢。”
“她的确是朝着我希望的方向前进,”苏笑了下,“我这么说会让你担忧吗?”
“担忧倒未必,只是有点不理解。”玛丽诚实地答道,“你说过不能成为无法适应社会的人。因为这样的人即使是在未来被证明是正确的,也会活得非常艰苦。所以你不是从来都不鼓励我学你吗?”
“啊,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我挺有私心了。自行其是的傻姑娘——你听过邻居们对这样的女性的评价。没有柔顺和恬静的美德,有时甚至会被认为忘恩负义,违背了抚养人的意愿和恩情。做这样的女性风险实在有点大。我不愿意你去触犯这种危险。但是有时候我会基于另一种思考,而希望身边出现先驱者。我身边的大部分姑娘都适合坐享其成,唯独莉迪亚。可能她在我的印象里一直是个敢于惹祸又感觉不出后怕的妹妹,所以我觉得她适合吧。我……”苏顿了顿,“我是很可能会失败的人。”
“……”玛丽一时吃不准苏说的失败是指什么事。但苏很快又强迫自己说了下去。
“你前面暗示我的那些话,我并不是听不懂。我不得不说你也挺有一套想法了。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犯傻呢?是不是觉得我怎么就在这件事上想不开?不过,我的确还是想要再坚持一下……我大概会输吧。再过不了多久,也许我就会开始计算得失。会在没有好处没有回报也没有鼓励的情况下,觉得自己一直在犯傻。可我现在还能够分析自己的心思,我并不是把自己的价值建立在某人的评价之上——只要失去那个评价我就毫无价值一般,我没有失去自己的价值。我只是觉得我应该要做一件不考虑得失回报的事情。简单的来说,这是一种可能每个人都差异巨大的观点吧,我也相信有很多情况下我都会被认为是在犯傻。但我发现自己实在不想成为被结果驱动的人。因为付出感情得不到回报,就觉得自己太傻——我不想成为为了回报才愿意付出感情的人。即使不是谈论感情的范畴也是一样。我不想因为计算而安全,我只想单纯而持续的保持热情。有时候我觉得这和智商没有什么关系,我并不是狂妄到认定自己一定会成功……我……我不是说过最好不要成为不适应的社会的人吗?我可能没有勇气去不适应,所以这就是我为了体现不适应而特意选中的事情吧。而莉迪亚正是我所寄望的继承人。”
玛丽完全不敢确定自己是否听明白了苏话里的意思。她有那么一小会儿觉得自己已经明白了,但是马上又觉得自己什么也不明白。她之前的确觉得能让自己过得更好的智慧才是真正聪明的智慧。让自己不限于偏执不堕于贪婪,了解自己的界限,这样才能保持心性的健康。可是苏说的似乎也很有道理。她的观点时常能够通过一些事情体现出来。
就像她评论过夏洛特未来的婚姻,苏说过夏洛特会为了生活的安逸而选择一个自己无法忍受的男人做丈夫,而她一直觉得这种发展很遗憾。做某种意义上的务实的人,因为务实而扭曲自己想法违背自己的心意,这几乎是苏从来没有考虑过的事。苏觉得夏洛特对待卢卡斯大小姐实在太狠了,竟然忍心逼迫她做一个自己都瞧不起的蠢人的妻子。可如果换个角度来想,也许事情落到苏身上,夏洛特会觉得苏待玛丽·贝内特太苛刻了,竟要因为不切实际的理想而让自己沦为虚度人生的贝内特小姐。她们大概都会以为对方做出的选择比自己的选择更形可怜吧。
所以呢……玛丽想了又想,最后只是大约明白了,最好不要轻易以自己的观点去评价别人。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才会让别人觉得幸福,你所拥有的智慧也许在别人身上完全派不上用场。
要效仿苏还是赞成夏洛特,玛丽还没有拿定主意,而且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替自己挑拣一种以后要使用近一生的价值观——如果她发现了可能会陷入更多的苦恼之中。
而苏此时的想法较为自私,她不知道玛丽在考虑她的思考逻辑,所以她也没有去想玛丽的想法,她只是想着:我必须要再坚持一下。至少别那么快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