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别墅工程,只能老老实实与他们家达成默契。他们不再催促常飞鹏,,电话打过来,先是攀扯彼此的友谊,尔后以恳切的口吻拐弯抹角地询问建筑用地立项的进展。“幸亏火灾之前咱们没跟他们挑明有可能常九城合作。要是拿这逼他们家,他们将来敢在咱们工地上放火。”一次通完电话,世恒的某位高管心有余悸地说。
开发商态度的转变,使得常飞鹏在和他们打交道时口气又横了起来。他不但刻意将开工日期押后两个多月,还让和自己关系密切的施工队插足别墅的承建工作,尚未破土便预订了一笔回扣。收起手机,他走到卧室门口,看见了他的妻子和儿子。
金杏坐在床上和兵兵拉着手逗着玩儿,她口里念着儿歌,双手随着儿子的小手一起荡漾,苦涩的脸庞上浮起甜蜜的微笑。“兵兵,走,爷爷在楼下给你剥了大杏仁啦!”常飞鹏大步迈进卧室,张开大手,轻轻将母子俩的手分开。金杏情不自禁地攥了一下,见孩子难受地绷住了脸,赶忙把手松开,眼睁睁看着丈夫抱起兵兵向外走去。丈夫宽阔的肩膀掩不住伏在上面回望的儿子那懵懂中含着不舍的眼神,她的目光与这眼神紧紧相对,直到父子二人的身影转出卧室门消失不见。
常飞鹏打电话的时候,常金柱、常飞虎父子还在楼下继续交谈。“爹,这回虽然整垮了老九,可在田地和山林地还有那些砍下来的树上,咱们让出的利太多了。”常飞虎对父亲为何指示村委会给村民那么高的补偿百思不得其解,“等于最后咱们忙活了半天,这几座山头的地生出来的钱大部分都给村里人拿走了,是不是……亏了些?”“你呀,都快当书记了,得想得远一些。”常金柱带着微笑自信地教训着大儿子,“依咱们村的水平,他们到手的算是笔大钱,可这钱拿到县城去,在个像样些的楼里买间两室一厅都够戗,更别提在那过日子了。所以,他们拿了这么多钱,还得困在这穷山沟里,困在这里,就没法把钱都投到外面去。村里没啥路子供他们摆弄钱,他们也都穷惯了,看城里的东西又贵又不实惠,舍不得多买,那钱也花不出去多少,花个三分之一他们都得觉得自己败家。你说,将来他们没啥可干,剩下的钱,在咱们村有啥地方能让他们花?”听父亲这么一说,常飞虎如醍醐灌顶:“新场子!”“对,到新场子里,他们咋样玩,赢家都是咱们。到头来,补偿给他们的钱多大半都得流回场子,就算给老村长拿个大头,那四成可也不少呢!”
“场子”是新开的赌场,属于别墅区的配套建筑。常金柱和世恒谈好,这个项目不仅要建住宅,还要建相应的休闲娱乐设施,美其名曰延续“峨眉养生谷”的思路,吸引过路的游客。而新的赌场就是他根据大羊屯村民的嗜好打造的一座三层小楼,其招牌上的名称为“娱乐中心”,里面有村民们熟悉的可进行赌博的各类游戏。
常金柱停止剥杏仁,扫了大儿子一眼,语重心长地说:“飞虎啊,你就要接班了,可别走了飞鹏的老路。有几句话我得跟你交代一下,当初都没跟飞鹏说过。唉,要是跟他说了,他也不会那么快被老九整下来了。”“爹,您说,我听着呢。”常飞虎作洗耳恭听状。
“当官和干别的一样,你得清楚自己有多大本事。我直说了,咱们家人最高也就是当村委书记的料,再往上啥局长、县长甚至市长,都不是咱能当得了的。只有当村委书记的本事,就乖乖当你的书记,非要当更大的官,没那两把刷子,栽个跟头爬不起来就麻烦了。”
“要当村委书记,就在大羊屯当。这大羊屯就是咱的根据地,守住根据地,咱的家业就代代兴旺。话说回来,有家业撑着,你这村委书记捞油水也要有个度。官场上,你该捞多少油水是按你顶的乌纱帽有多大配的,你捞的不超出配给你的数,就不容易惹人在意,也不会惹上麻烦。你要不知足,没够地捞,用欧洛川那号人的话说,就走上了钢丝啦,有个闪失等着被揪出来当分子典型吧。我和你们提过的那个地税局局长,他就是贪多嚼不烂,见了钱捞个没完,结果把自己捞牢里去了吧?”
“有了这个度,在官场里就能稳当些,对下面的人也不至于把他们往绝路上逼。要是把这些人逼得没活路了,他们能不豁出去造你的反吗?飞鹏就是没弄明白这个,硬要逼李三赖子,才教老九钻了空子,我原以为不用说他也能明白呢。你可得给我记清楚,别把下面的人往绝路上逼。要不然,不光他们造反,弄不好还会把记者招来。对啦,记者,甭管你坐在位子上干啥,千万别干把记者招来的事,招来就不好打发。这年头消息传得忒快,到时候一点儿小事也能被这帮人传的全天下都知道,那就不单单是你一人遭罪,全家人都得被搅和进去。老九就是在这方面太大意了。”
“还有个要紧的,掐着量给下面的人些甜头尝尝。咱这大羊屯根据地是穷,可痩狗也榨三斤油,等榨不出来了咱再拍屁股走人也容易。问题是现在,榨出来的油不能全让你和你的人收了,好歹得分些给下面的人。当然你也不用太大方,分给他们的对你来说只是拔根毛,可对他们来说就是救命的大雨。他们得了你的实惠,惦着你的好,就不造你的反了。现在好多村干部刮地皮恨不刮地三尺,啥也不给下面的人留,人家连点子残渣都蹭不上,不闹事上访才怪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