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益明住的是四合院老屋,供职最久的单位——那家出版社也是“驻扎”于旧式小楼。此类老房子的天花板距离地面都在3米以上,商益明待惯了,碰上压到头顶的天花板固然不习惯。不过据他的观察,这种头顶天的压抑感不是他独有。他留意了楼道里经过的许多人,他们身高不一,却都下意识地低着头,包括李伟。李伟也曾和他提起,他们公司的编辑很少有能在这儿坚持干超过三年,而李伟变得焦躁、时常和他说起又跟小萍吵架了,也是从他在这座写字楼上班开始。
不幸的是,今天,但丁要面试新工作的地方,也在一幢“头顶天”的写字楼内。
他事先上网查过,这地方位于西北五环外。伴着上世纪90年代末至本世纪头十年该地区提速的城镇化建设,一片新的住宅楼、商务楼拔地而起,拥挤在被拓宽的街道上。比约定的时间早了一个小时来到楼下一看,果不其然,这座“宏业大厦”处在一个小区的前排,被一座假日酒店和一家高档酒楼夹在中间。大厦的入口敞着,但丁走了进去,顿时感到天花板又亲切地朝脑袋压了过来。“嘿,不出所料啊。”他不知这脱口而出的话究竟是自嘲还是自我安慰。
离开出版社后,他面试过一些公司,有的也是在这种罐头般的楼里。虽然环境不是唯一的因素,但他最终都没能入职。
今天的情况有所不同,他必须要得到这份工作,就算在“头顶天”的冰冷写字楼中当一个易遭窥伺的提线木偶,他也不能退缩。“到这种鬼地方儿来,精神出问题是正常的,不出问题才不正常。”看罢列在一层墙壁上的各家门牌号,但丁念叨着钻进电梯。他想起了与自己解除劳务关系已逾半年的医院杂志,一时间有好几种滋味涌上心头。
一层的墙壁给出的标识得非常清楚,而七层目前也只有两家租户,找到他要敲的那扇门毫无难度。“就是这儿了。”702的两扇玻璃大门向内打开,但丁站在门外,望见了宽阔的前台上贴着的字:“诚?爱志愿救助服务中心。”
“你好,我是来面试的。”因前台空无一人,但丁便径直走入,找离前台最近的办公桌跟坐在那儿的一个姑娘打了个招呼。“噢,你是面试的是吧?正忙着在一张登记表上勾勾画画的姑娘放下签字笔,礼貌地说道,“这边来。”
姑娘将他引到一间看上去是会客室的屋子:“你先坐这里稍等一下,我去和负责面试的老师说一声。”“好的,谢谢。”
会客室里还有两个人,显然也是来面试的。一个是个大概不满20岁的小伙子,像是大学生;另一个是位穿着制服的女子,也许是来应聘前台接待小姐的。但丁没理他们,甚至没用眼神和他们相互致意。来得比我还早,他心想。
进了这家救助服务中心,但丁的眼珠便转个不停。很快他发现,这里地方挺大,实际占了702、703两室,人手却很少,使偌大的办公区显得有些空旷。他们缺人就好办,我应聘成功的几率就大一点儿。不然和其他人抢一两个位置,我还真没什么优势。但丁不禁瞥了那小伙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