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仪师太、崆峒派宗炼、点苍派燕鹏举尽皆长吁短叹。其余小门小派领袖亦群相附和,跟着大骂杨、韩二人简直禽兽不如,嗜血成性。说的就像是亲见一般,又像是那些人是他们杀的一般。其余众弟子不明就里,见师父长辈们都兀自破口大骂此二人,自己不骂必然不太合适,都道这二人是十恶不赦的武林败类,纷纷骂将起来。
众人愈骂愈兴起,正自聒聒噪噪,骂个不休。蓦地里人丛中一个声音叫道:“身为武林前辈,怎可在诸多年轻后生面前信口雌黄?”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似一道冷电般瞧向他。只见这人一副书生打扮,捺开左右两边人的肩膀,挤上前来,对众位掌门做个四方揖,笑问广寒子:“前辈,你如何看得出韩惜落心术不正,必是个祸胎?”昆仑派门下弟子听他一个后生竟敢对己派掌门发问,刘金城踏上一步,怒道:“放肆,你是什么身份,敢来质问我们师父?”那个书生道:“谈不上质问。在下只是心中有些疑窦,想要请教下前辈。”
广寒子听他语气中尽是轻蔑之意,似乎有意要为韩惜落申辩,冷冷的道:“老夫行走江湖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这个小子如何逃得过我的法眼?”那书生“哦”了一声,打开摺扇轻摇数下,感叹道:“前辈慧眼识人,佩服,佩服!不是晚生信不过前辈法眼,只是心中好奇想问上一问,前辈看晚生是什么样的人?”广寒子心下不悦,一双眼睛只在那书生身上一扫而过,随口道:“我看你顶多是诸派中的一个年轻弟子,怎么?你还想给韩惜落这个恶贼辩护不成?我看你本就资质不高,倘若还不洁身自好,结交妖魔匪类,日后势必也是一个卑鄙龌龊的人渣。”
他这一番话原本是想折辱那个书生,岂知那书生听了不怒反喜,呵呵一笑,道:“晚辈和韩惜落倒是颇为投缘,我观此人重情重义,是条光明磊落的好汉。看来我和前辈看人的眼光相差甚远啊。”广寒子冷哼一声,道:“这说明老夫看你看的分毫不差,你和他臭味相投,也不是个好东西。”那书生笑吟吟的道:“非也,非也。这就好比佛印看苏东坡是弥勒菩萨,苏东坡看佛印却是一坨狗屎。物由心生,我心中磊磊落落,皎如日月,看人自然都是正人君子。相反,阁下心中所存都是些卑鄙龌龊之事,看人自然都是无耻下流之人。”广寒子一听此言,知道自己被他兜着圈子骂,如何不怒?登时紫胀了面皮,破口大骂:“他妈的,你是什么鸟人?敢来此撒野?”那书生拱手道:“不敢,晚生姓曾,双名书秋。”
众弟子听他自称是曾书秋,都私下低声议论起来:“圣手探花,他来这里干什么?”“他来为韩惜落这个恶贼申辩?”“不知道,不过我听他说的话倒是有趣得紧。”“这里天下英雄云集,他也不怕惹恼了众人吗?”
空觉方丈口宣佛号“阿弥陀佛”,问道:“施主远道而来,是为了韩惜落来求情的吗?”曾书秋道:“晚辈只是有几句肺腑之言如同骨鲠在喉,不吐不快。我曾听闻东坡学士骂你们这些和尚‘不秃不毒,不毒不秃。转秃转毒,转毒转秃。’如今我看来不错。老和尚你凭什么这般随便冤枉人?我问你,你们说韩惜落弑师,你可曾亲眼所见?难不成你是在一旁掠阵?还是伺机相帮?”众人听他出言不逊,都心中愤怒,几欲发作。空觉大师却是个有道高僧,听曾书秋这么骂他,倒也不以为忤,当下微微一笑,道:“老衲确未亲眼所见。”
曾书秋道:“既未亲见,你们怎可一口咬定说是他杀了师父?”广寒子大声道:“韩惜落泯灭人性,弑师图位,尽皆出自仙霞派新任掌门齐敬宁之口。现在齐敬宁又惨遭他毒手,定是他想杀人灭口。嘿嘿,年轻人,我告诉你,这叫做欲盖弥彰,岂会有假?”曾书秋却道:“我亲耳听见齐敬宁亲口承认是他杀了他自己师父,又嫁祸给韩惜落,你们如何颠倒黑白,是非不分?”
众人都吃了一惊,尽相哗然,当即有人高叫:“你个后辈晚生,休要在这里胡说八道。”
空觉大师道:“不错,曾施主不可因和韩惜落交好,便为他开脱罪责。”曾书秋神眉剔竖,瞪视着空觉,心想:“出家人久居山野,隐遁世尘,不知人心险恶。”说道:“方丈大师,我看你的法号不该叫空觉。”空觉大师一愣,奇道:“这是为何,还请施主赐教。”
曾书秋道:“我看你应该叫‘空活’才是。这天下间人心叵测,齐敬宁说是韩惜落杀了萧沐怀,便一定是了吗?你善恶不分不是空活那么大岁数了吗?”空觉为人和善,歉仄道:“原来施主是在消遣老衲。不过不知其间究竟有何误会,施主不妨趁天下英雄在场,说明其中曲直,若真是另有别情,自当还韩施主一个公道。”
燕鹏举也早与韩惜落多有过节,逮此机会如何不落井下石?还未待曾书秋开口,大骂道:“放肆!兀那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胆敢在我们面前胡言乱语,辱骂长辈。那姓韩的小子向来便恃艺欺人,傲慢无礼,行止不端,我看他做出弑师夺位这般事来也是迟早的事。在座的都是年高德劭的武学泰斗,个个火眼金睛。岂会看不出韩惜落这厮是什么货色,你何须替他辩解?”曾书秋呵呵一笑,道:“前辈不要倚老卖老,恃才傲物便会欺师灭祖吗?那前辈你也武艺高强,掌门之位莫非也是用些不明不白的手段夺来的?”
说也凑巧,这燕鹏举的掌门之位真是来路不正。当年他先师西去后,门下弟子为夺大位,相互之间尔虞我诈,你争我夺,使出万般计谋,用尽浑身解数,一番明争暗斗后终是花落他家。言者无意,听者有心,曾书秋这句话却正好戳到他痛处。他难以反驳,也气的紫胀了脸皮,正欲发作。
只见堂内转出一个人来,众人看此人怎生模样?但见:炯炯双目,凛凛一躯,身长九尺,眉分八字,颏下三绺髭须,仪表堂堂犹如天神。正是此间主人司马炽。堂上众人见司马炽不怒自威,都不敢再胡乱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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