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一章谁都得晕(4)
在这时期的民国,北伐战争既是最重要的军事事件,也是最重要的政治事件。解放军在西北的崛起,虽然意义也很重大,但与国民**军北伐相比,影响力其实要稍逊一筹。同无数国人一样,吴安平也一直在密切关注**军的北伐进展。
李大钊既然问他的看法,他便斩钉截铁道:“国共分裂在即,北伐已无力为继,无论再做什么努力,大**失败都必成定局。其实看法不看法的,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李大钊明知吴安平又在故作危言,仍忍不住惊骇道:“你从何得出这一结论?”虽然中共已经意识到局势堪危,但究竟会有什么变化,会朝什么方向发展,却是谁也看不透说不清。
吴安平故作轻松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李大钊并不满意吴安平这种态度,但看了看身边那三个纸箱,却又觉得他有可能真发现了什么征兆,便道:“安平,你最好把话说清楚。”他见吴安平点了点头,却又回身从角落拖出一个纸箱,便有些惊心,忍不住道:“这也有资料?”
吴安平先是一愣,随即卖了个关子,只是笑道:“先生待会就知道了。”
“也好。你继续说,怎么就看出国共分裂在即,北伐无以为继?”李大钊还是忍不住看了那新出现的箱子几眼。
吴安平边从箱子里挑拣资料,边随口问道:“先生对蔡元培蔡先生应该很熟悉吧?”
李大钊微微一怔,然后道:“自然很熟悉。我和仲甫当初能进北大,就是鹤卿先生一力支持的。”
吴安平头也不回道:“先生可否说一说,蔡先生为人如何?”
李大钊知他必有用意,便认真回道:“鹤卿先生个性忠厚,对人友善,处事接物恬淡从容,平时很少轻易动怒,自是很受钦敬。”
吴安平又问:“蔡先生是国民党元老,李先生是共产党领袖,两位先生平日可有仇怨?”
李大钊惊道:“何以有此一问?”
吴安平不答,反催促道:“有何恩怨,先生直说就是。”
李大钊奇怪地看他一眼,想都没想便回应道:“虽然我与鹤卿先生分属国共两党,但相处甚笃,并无任何仇怨。实际鹤卿先生算是一位‘好好先生’,素来与人为善,学识人品都为众人敬重,本就很难找到与他有怨的人。”
吴安平冷眼道:“是吗?那为何蔡先生会一意反共,妄动无明呢?”说着,他将挑出几份资料递给李大钊,然后解释道:“你看到的这几份资料,是最近一段时间,国民党中央监察委员会的部分成员,在上海举行的一系列密会的会议记录。这些密会的议题只有一个,就是策划如何清党分共,而蔡先生,就是这一系列密会的主席。”
“这怎么可能?”李大钊惊叫道。他快速翻看那几份资料,越看越是心惊,却又知吴安平没必要造假,终于满头冷汗,忍不住失色道:“这是为何?这是为何?鹤卿先生怎会做这种事?”
吴安平冷眼旁观,这时插话道:“先生可是以为这是蔡元培先生一时糊涂所致?”
李大钊失神道:“这些发言虽与鹤卿先生一贯平和的语气不符,但条理清楚,不难分辨正是他的风格,想必不会是什么一时糊涂。”
吴安平接着问道:“那先生可知,蔡元培为何对中共如此多不满,又如此大火气?”
李大钊茫然对着吴安平道:“莫非你知?”
吴安平点点头道:“略能猜出一二。”
李大钊急切道:“那快”
吴安平不再兜圈子:“半个月前,吴稚晖曾与贵党领袖陈独秀见面,当时他有询问:在中国实行列宁式共产主义需要多少年?陈独秀回答:二十年。据闻共产国际对中国曾有‘二次**’的论述,说是要先实现资产阶级**,然后再实行无产阶级**,以夺取全国政权,以这样看,二十年其实也不算多长。”
李大钊见吴安平一直看着他,便硬着头皮道:“是有这么回事,不过,仲甫后来已对吴稚晖做了解释,难道他竟耿耿于怀?”
吴安平大笑道:“换做先生,先生能不耿耿于怀?”见李大钊默然不答,他又接着刚才说道:“吴稚晖事后找到李石曾和蔡元培,怒气冲冲转述了陈独秀的话,结果李石曾最是慷慨激昂,而蔡元培也很愤愤不平。不过,这并非蔡先生转变立场的直接原因。”
“那还有何事?”
“蔡先生尽管提倡思想自由、学术自由,对各种理论都可以兼容,但绝非毫无主见之人,实际他有自己坚定的原则,在原则面前,他始终不肯妥协不肯附和。在政治立场上,也是如此。从维护国民党的大局出发,他要反对共产主义;从民主自由价值观出发,他也不赞成以打土豪、分田地为特征的阶级斗争。这就是蔡先生在‘清党’之事上如此积极的根本原因。”
“但联俄、联共、扶助农工,却是孙中山先生提倡的国民党的三大政策。对此,鹤卿先生一直是表示支持的。”
“先前支持,此刻未必支持。就算孙中山在世,这三大政策现在也未必就能继续下去。”
“你此言何意?”
“举几个例子先生就清楚了。不过,还请先生别怪我冒昧。”
“但说无妨”
“国民党内的西山会议派一贯反共,这且不谈,但先生可知,蒋介石这个人其实一开始却并未有反共之心。”
“蒋介石?难道‘中山舰事件’和‘整理党务案’还不能说明问题?”
“诚然,这两件事蒋介石做得并不光彩,但我们不妨先梳理一下脉络。据闻——先生别小看这个据闻,一般我这样说,都是有所依据的——去年春天,蒋介石是想交出军权、远走莫斯科的,当时船票、护照、行李都已准备好,他人也上了车。”
“那时候,右派认为他是赤色分子,左派又认为他是新军阀,两边都要打倒他,各种攻击他的言论满天飞。先不说‘中山舰事件’内情如何,但现实是,当时就连身份远不如蒋介石的李之龙,都可以限定蒋介石在三个月之内把广东所有工厂收归国有,否则就有权以‘叛变**罪’枪毙他。”
“不说忍辱负重,但实际蒋介石确实只能夹起尾巴做人,时不时地骂几句西山会议派,再高呼几声‘中俄同志团结万岁’、‘为共产主义而死’,这样才能避免被人抓住小辫子,才能坐稳他的位置。当然,权力是需要制约,但一党领袖受制到这种地步,先生以为蒋介石甘不甘心,会不会有怨念?”吴安平问道。
李大钊态度坚决道:“正如你所说,权力是需要制约的,我们追求的是民主政治,而不是**。”
吴安平也不反驳,笑了笑又道:“还有,蒋介石虽手握重兵,但从当时的军事体制来说,他其实很难掌握嫡系的第一军。按照规定,没有党代表的签名,他的命令就不能生效,而且党代表甚至有权先斩后奏,有权监督同级军事主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控制国民党中央党部和军事委员会的,应该是苏俄顾问季山嘉和汪精卫,蒋介石虽只不过是个委员。”
“凭心而论,‘中山舰事件’和‘整理党务案’之后,蒋介石虽当上国民党主席和军委主席,但当时除了整理党务、收缴工人枪支、命令共产党员退出第一军以外,并没有做更多的小动作,被捕的李之龙等人不久也得到了释放。换位思考,如果中共实力超强,实行国共合作,先生能答应让国民党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