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的一类,无论是觊觎首领的名位,还是不满帮会的作风,这都都减轻了他们在背叛行为上的心理压力。而对于他们,在开过洪门香堂,将之纳入“忠义社”后,还需分别制定计划,确保在其帮会首领被清除后,他们能取而代之,顺利登位。
其实,上海的帮会势力,虽已深入到社会各个层面,无孔不入,但其中鱼龙混杂,真正称得上帮派的,实际根本没有几个。九成九的帮会势力,都只是以其头目为中心,结成一个势力圈,组织说不上多严密,只要清除掉头目,势力散了大半。
当然,只要是帮会,大致都差不多,所以张树声一旦决定下手,以黑水公司在上海的武力及财力,基本可以保证无往不而利,而上海滩帮会势力的大格局,也势将因此而有大变,在势力最大的青洪帮之外,或将再崛起一个声势惊人的“忠义社”。不过,“忠义社”亦属洪帮,这对许多人来说,或许会是个安慰。
西北的实力有多强,张树声不说尽知也是深知,是以自吴安平请他带队到上海那一刻,他就已预料到,自己或将会成为上海滩空前绝后的帮会大亨,成为数百年帮会历史上一个永久的传奇。
当然,他只会是名义上的龙头,不可能掌握绝对权力,而且帮会地位再高,比起他解放军师参谋长的身份,也不见得有多光荣,但正如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每一个在帮的人心中,也都有一个辉煌的江湖梦。他老而弥坚,有这样的机会,自然不愿错过。
张树声为整合一众二三流帮会,可说费尽心力,自到上海就几乎未合过眼,所作所为,无非是要让“忠义社”能以一个足够震撼的姿态,一步跨上上海滩帮会的最中心舞台。而这,恰也是吴安平最希望看到的。
说起吴安平,此时他正和夏听白在南京路徜徉。
昨晚,夏听白本想一睹夜上海的繁荣,可惜因临河窝棚那边的事耽搁,此时军火库已经交接,郑大钧、骆春琴、袁癞子又带人收拾新购的房产,准备入住,一时无事,她自然要拉着吴安平,先看看八十年前的大上海,究竟是怎样一副模样。
受后世的上海印象影响,要游览八十年前的上海滩,沿江外滩和南京路自然是非去不可的地方,而此刻,它们仍属于租界。或许是觉得,在后世这些地方总演绎着情侣间的浪漫,吴安平和夏听白没准人随从,而是自己开车,要来一段自由行。
上海南京路,最初起源于从外滩通往河南路抛球场的花园弄,后向西延筑至浙江路,再后又延伸至西藏路,是上海开埠后最早建立的一条商业街,有“中华商业第一街”之誉。此时的南京路,名声比后世更大,可说是世界最著名、最繁华的商业街之一,只有纽约的第五大街、巴黎的香榭丽舍大街、伦敦的牛津街可以媲美。
东起外滩,沿南京路往西,沿街陆续有开设英资的上海前四大公司,即福利公司、惠罗公司、泰兴公司和汇司公司,又有侨资的上海后四大公司,即先施公司、永安公司、新新公司和大新公司,此外还有协大祥、老介福、亨达利、恒源祥、张小泉、老凤祥等许多很有名声的老店、特色商铺。这些加在一起,便构成了这时代南京路上难以想象的繁华。
天气不是很好,一过正午便阴了起来,虽然直到三点钟仍未有春雨落下,但不时隆隆作响的雷声,总让人感觉到一些湿意。
吴安平把车停在河南路,便招呼夏听白下车,从知机而至的挎篮童贩那里买了两把花伞,这才沿着河南路向西踱去。
能看到的风情,沿街他们都已看到,只不过和预期相比,也说不上多兴奋。
租界是禁止行乞的,所以南京路上看不到几个乞丐,但那一副民国众生相,看了却更令人烦闷。
缠着头巾的印度巡捕,打身边路过,总有一股难闻的咖喱味扑鼻而来,让人一阵阵恶心;在三两成群的西装青年、旗袍少妇的身上,那种油油的发胶味、腻腻的香粉味,也总让人忍不住要打喷嚏,更难以忍受的是,那种故作姿态的挂着“密斯”、“密斯特”前缀的称呼,入耳胃即要犯呕。
除此以外,大腹便便的富翁、肌骨嶙峋的烟鬼、满脸菜色的苦力、一脸谄笑的跟班、半袒着胸腹的瘪三、油头粉面的白相人、花枝招展的妓女、趾高气扬的华捕、忍气吞声的摊贩、放浪形骸的醉鬼、形如枯槁的学究、华丽做作的白种人、漠然麻木的流浪汉、声嘶力竭的报童,一切一切,无论男女老幼,也无论中洋白黄,都一下子涌到面前,显得既特别不真实,又真实得很沉重。
“ifyouloveape
son,delive
shimtogotoshanghai,
ecausethe
eisaheaven;ifyouhateape
son,delive
shimtogotoshanghai,
ecausethe
eisahell.”
“你说什么?”夏听白突然嘟囔出几句英语,只是吴安平没听清,就惊讶追问。
“没什么。”夏听白在马路牙子边站住,注视着来往的人群,叹口气道:“我记起一句话,突然觉得很配这上海,就下意识说了出来。这繁荣的上海,似乎任何时代,都兼具着天堂和地狱两种特征,让你忍不住爱它,更忍不住恨它。”
吴安平并不明白夏听白话里的意思,但知道她其实并没有以这时代的眼光来看待上海,便摇着头说道:“任何时候,上海都不是天堂。你朝那边看,这繁荣的背后,有多少龌龊且不说,最起码一直在支着枪口。”
经过示意提醒,夏听白才终于发现,几乎在每一个繁荣的街边道口,租界巡捕房都配置了严密的警戒网,而装备轻机关枪及摩托脚踏车的巡逻队,也同样相望不绝。
“气氛怎如此紧张?”
“你忘了?共产党正发动群众,准备如同收回汉口租界一样,也要将上海的租界统统收回,这些外国人又恨又怕,隔三差五就怕面对一次冲击,如何敢大意?”
还真被吴安平说中了。
公共租界、法租界的各国领事及军警当局,早在革命军入沪前就已开过联防会议,鉴于汉口租界被中国工人及百姓收回的耻辱经历,决意要维护自己之尊严,强硬以对。
在重要地点及租界外围,已有装甲汽车及各国陆战队布置的防线,一挺挺机关枪对准了可能遭到冲击的十字街口及行军必经路口;在租界内部,则主要是依靠巡捕及军警,组织武装巡逻队,严防可能出现的示威游行失控。说来说去,这些外国人其实被汉口、九江工农联合收复租界的行动吓怕,南京事件爆发后,这种恐惧随之扩散,他们再也坐不住了。
国民革命军入沪后,虽与各国领事达成妥协,答应不以武力强行收回租界,然而共产党领导的工人运动,声势之大之雄,比之革命军更让租界当局忧心。为避免进一步激怒中国人,防止出现难以控制的混乱局面,面对高呼反帝口号冲击租界的无数示威群众,租界当局虽并不敢轻易开枪,但巡捕房、军警及驻军却出动更为频繁。
租界外围,设立了许多戒备森严的检查岗,吴安平和夏听白以为是常态,却不知道,如果不是有仿制的租界户籍卡,及他们开着一辆美国车,这外滩及南京路两人根本就进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