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十一章(1/2)

    这里没有起床号,也没有哨子声,叫我们起床的是一只年代久远的闹钟,据说连长刚入伍的时候这只闹钟就在服役了。它尽职尽责的,每天定时叫战士们起床。

    “出操!”班长一声大喝,我和弟兄们飞快的穿好衣服跑到营房门口列队站好,然后在班长的带领下绕着房子跑了几圈。解散后我正蹲在门口刷牙,见班长和两个老兵端着一锅雪往伙房走,我吐出嘴里的白沫:“班长,端雪干啥啊?”

    “烧水啊!做早饭!”老卢正好从房里出来,告诉我说咱们这里冬天吃的用的水基本上都用雪,我听了倒是觉得挺自豪:以前光在电视电影上看当兵的吃雪了,如今自己也吃上了!

    早饭是酸菜汤和馒头,酸菜汤热呼呼的不错,但馒头却又黑又硬还黏,扔到墙上都掉不下来。我咬了口馒头问班长这馒头怎么做成这个样子,班长拍了我一下后脑勺:“这都不懂?吃这个抗饿!”

    我不敢多嘴,只是疑惑的看了看老卢,老卢灌下一口酸菜汤,叭唧叭唧嘴:“天儿冷,面发不开就这模样,凑合吃吧,这玩意确实抗饿,就是到了中午有点咬不动。”我没理解他最后一句话,但到了中午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我们班负责二百公里中俄国境线的巡逻任务,走在路上老卢告诉我说咱们的任务算轻的,有的班一天要跑三百多公里呢,因为咱们这段路不太好走所以就比别人的短了一点。但路短并不意味着轻松,真枪实弹全副武装外加厚重的冬装,就是在平地走一百公里也要累个半死,更别说在没膝深的雪地上了。

    路不好——其实根本就没什么路,夏天也许还能看到战士们趟出来的巡逻小道,但在冬天里,头天走过的足迹经过一晚上的风吹早就没影了,只好再在没膝深的雪地上重趟。我从没在这么深的雪地上走过这么远的路,没走出五十公里脸上就被风吹得没了知觉,出了一身汗,里面的衣服冰凉凉的贴在身上十分难受,想喝口水才发现水壶早就冻冰了,一滴水也倒不出来,只好抓了把雪塞到嘴里。

    还好老天比较照顾,中午的时候不吹风了,太阳放着光辉挂在天上,虽然感觉不到它的热量,但看着也觉得身上暖呼呼的。“加把劲儿,到前面吃午饭!”

    班长扯着嗓子指着前面的一片树林喊。

    我终于领略到了冰冻黑馒头的威力,硬得铬牙,费了半天力气才啃下一块,含在嘴里半天才见软。

    班长看着我咬牙切齿的样子呵呵笑了起来,然后从我手里拿过馒头,把他的递给我,我拿过一看居然不是很硬,馒头表面居然还有些温度!班长把我的馒头揣到怀里,然后得意的看着我:“不懂吧?学着点,以后早晨出来的时候把馒头揣到怀里,那样吃的时候才不凉。”

    “班长,咱们怎么不吃压缩饼干啊?”我问。

    “那玩意没个吃!”班长摇摇头:“偶尔吃还可以,吃多了以后连肉都吃不下去,坏肠胃。”

    我想想也确实是,世界上哪个国家的军粮味道都不怎么样,热量第一,哪还管你味道如何。

    雪地里巡逻比拉练还累,我喘着粗气走在雪地里,心中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回来的路上我们遇到了巡逻的俄罗斯边防军,对方看来十分友好,两队交错而过时互相招手示意,忽然我发现对方队伍中有人向我们照相,我忙叫班长,班长摇摇手:“没关系让他们照,不用理会他们。”后来才知道这是我们的规定。

    为了不犯错误,以后的日子里我特意专门学习了一下条例,这才知道边防战士当真是每天都生活在危险之中,条例中规定:

    如对方向我摆出射击姿势等挑衅动作时,我方应提出警告并继续巡逻。

    如对方在其境内向我射击或进行其他严重挑衅活动时,不得开枪还击或越界抓捕,应迅速占领有利地形,提出抗议,隐蔽监视,查明情况,立即上报,根据上级指示和事态发展,灵活处置。

    如发现对方的值勤、武装人员进入我境,应立即劝其出境,当劝阻无效时,可不与其纠缠,注意观察掌握动向,立即上报,听候处理。

    如对方武装人员越入我境设伏、袭击,应立即上报,进行自卫还击,力求多俘虏,少杀伤,但不准出境追击!

    这算什么?忍辱负重吗?这就是说一旦起了冲突无论如何先死的都是我们的兵。但又能如何呢?这是命令,是命令就得服从。

    转回那天,那天晚上六点左右我们回到了营房,留守的两个弟兄已经做好了饭,热腾腾的大米饭和炒干豆腐。这是我有生以来吃得最香的一顿饭,至今还不能忘却。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我和弟兄们背着枪巡逻在这漫长的国境线上,每天走着同样的路线,做着同样的事,并在寒风中迎来了我的生日。这一年我二十一岁。

    连长在我生日的头一天就派小董给我们送来几瓶酒和不少猪肉,另外还有连部几个干部凑钱买的蛋糕,可惜忘了给我送蜡烛,好在我不是很注重这些形式上的玩意,当天巡逻回来以后,留守的班长已经做好了一桌宴席:猪肉炖粉条,鸡蛋炒柿子,午餐肉罐头,鱼罐头,还有酒和馒头。

    “来弟兄们,咱们一起祝小金子生日快乐!”老卢也从哨位上溜了回来喝了口酒,叫班长一瞪眼又溜回去了。

    “顶多再有一年,咱们现在这班人就要散了……”班长喝了不少,红着脸对弟兄们说:“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但谁也别忘了谁,咱们天南海北的聚在这里不容易,这是缘分啊……”说着说着他的眼圈红了起来。

    班长超期服役,提干无望,转志愿兵也不太可能,所以只能复员回家,大家知道他此刻的心情,不由都有些伤感起来。

    “怎么都这个样子,咱们来唱个歌!我起头……战友战友亲如兄弟……”

    “班长!!”老卢忽然闯了进来:“快把酒收起来,来人了。”

    “怕啥,给小金子过生日呢,不管他!出了事我顶着……谁来了?”

    还没等老卢回答,门帘就被打开,小董一身寒气冲了进来:“真冷啊……你们给金班长过生日那?”

    班长斜了老卢一眼:“我还以为是谁呢,小董怕啥的。”

    老卢挠了挠脑袋:“不是没看清楚吗,黑灯瞎火的我知道是谁啊……妈的小兔崽子,看把你牛的,还开着车来,也不怕翻车了压死你……刚才问你口令你哼哼啥,我还以为是连长呢!”小董学着连长的样子又“哼”了一声,然后放声大笑,老卢恼羞成怒,在他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然后背着枪又出去站岗去了。

    “金班长……”小董没有坐下,而是直勾勾的看着我:“俺带来一个人,是来找你的。”

    “谁?”难道是爸或者妈?除了他们没人知道我在这里。

    “你出去看看吧,在车里呢。”小董奇怪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坐了下去抓起缸子就喝。我感觉很奇怪,转身出了房门向不远处的吉普车走去,隐约能看到车内副驾驶的座位上坐着一个带军帽的人,是谁呢?难道是魏连?

    那人见我走近,打开车门跳下车来。“沈丹?!?”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你怎么来了?”

    “金班长!!”沈丹扑到我身边,看样子是想和我拥抱一下。

    我看了看她的红色肩牌和军官制服,连忙伸手握住她的两只胳膊:“你提干了?”

    沈丹嫣然一笑,扭头看了看肩上的学员肩章:“你走了后……我也离开咱们队了……重庆后工(重庆后勤工程学院)到我们那里去招生,把我招去了……金班长,现在我可是你领导啊,嘻嘻……”

    看着她可爱的样子我心里十分高兴,顺手拍了拍她的脑袋:“你个小新兵蛋子……走,到屋里去暖和暖和,班长他们正给我过生日呢。”

    可想而知班长他们几个见到沈丹时的表情,真正的呆若木鸡。“班长,你们愣着干什么啊,快给我的……就来-√odexia∽▽oshuo.快给我们的排长同志倒杯酒暖暖身子啊。”班长和几个兄弟还是连眼也不眨的死盯着娇艳的沈丹,尽管在我眼里此刻被冻得小脸通红的沈丹远比不上平时那般漂亮——不过可以理解,他们刚入伍就是大头兵,没什么机会见到女人,不象我多少在宣传队的女兵堆里混过几天。

    我有些洋洋得意起来,拉过沈丹坐下。沈丹有意无意的依着我,大方的承受着众多如狼似虎的目光巡视。“这……这位排长是你的……”班长磕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