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流四溢,蔓延丘陵原野,胡虏纷纷,遍布视线所及,平原城如同海中孤舟,飘摇不定,前途难卜。
垣延身为三军统帅,更是军中支柱,见此情形也是为之动容。胡人军容之盛,骑兵之众,远比数字来的有震撼力。为帅者如此,各级将领军卒自是无一例外,虽处于铜墙铁壁之内,却毫无安全之感,反有随浪浮沉之危!
“展现如此军力,实乃夺我军心之意,刘玄明,慕容廆非是易与之辈也!”手拍箭垛垣延恨声叹息,敌军之势远在自己估计之上,他日算计稳守两月,今日一观竟是有所动摇。
听主将如此感慨,汉军兵将听闻皆是深有同感,两军尚未交战,然胡人已经先声夺人,气魄与斗志上远超汉军。
大将高衡见了连忙道:“平原城墙高厚,防御工事充足,雄兵四万,军粮足抵六十余日,一心坚守,岂是胡人能破?将军何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知自己失言,垣延哈哈笑道:“高将军所言正是,本帅只是一时感慨,怎会怕了胡虏蛮夷?!”言罢环顾左右,众将闻声而笑,好似方才感慨不复存在一般。
“刘玄明与慕容廆旗号始终未见,如此大军不知何人统帅?”垣延见勉强恢复了士气,连忙转移话题道。
邓朗在旁拱手道:“据末将等观之,外围胡军皆无久驻之意,城外敌军统兵者乃是慕容廆麾下大将封抽与刘聪麾下大将刘骏二人统兵。”
暗赞邓朗机灵,垣延微微颔首道:“原来如此,看来胡人大军不久之后便要离开,这平原城是准备围而不攻了。”
适才众将摄于敌人的气势,皆是情绪低落,如今邓朗有意指出外围的大部分胡军还没有屯驻下来围困平原的迹象,而负责城外已经固定屯驻胡军的只是慕容廆与刘聪麾下的将领,众人听说不觉心中顿时升起了希望。
实际上那外围的大队胡军是否屯驻,这几日仍是看不清楚,说不定一会便开始安营了,这本就是未知的事情。
敌军现在没有攻城的迹象与准备,对于城内守军士气较为低落的时期来说,乃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只是围而不攻的战略,等于胡人把更多的兵力投入在其他战场,平原的汉军也只能牵制部分的敌军留在平原附近而已。
虽然兵法上说围城要数倍的兵力,但胡军与汉军的兵种差距明显,胡人只要留下足够的骑兵作为机动部队,以此威慑汉军不敢出城野战,便可以用相对少许多的兵力来困死平原的汉军。这一点虽然垣延没有说出,可在场之人都是心知肚明。
事实上若非对方强大的骑兵以及河北的地势,导致汉军野战极其吃亏,汉军大可以与塞外各族对攻开战,好过现在龟缩城中仍要提心吊胆,担心各方的战况。
高衡略加思索道:“以我军目前兵力难以与胡虏匹敌,胡虏亦未必将我军放在眼中,只待胡虏散去,再思破敌之策不迟。”
平原城拥有坚固的防御,汉军在其中可以吃喝拉撒睡,但想出城却是困难。眼下高衡虽然尽量选择安抚与恢复士气的言辞,可这一事实都让城中的兵将们感到些许压力。好在汉军上至统帅,下到兵卒,皆是久战之师,对于这等情形也是习惯。
垣延微微点头,军中之事自己倒是不操心,唯有这外围大量胡军的去向让人感到担忧。乐陵国内的汉军也好,东北三城的苟晞也罢,都没有足够的兵力与实力攻破如此厚重的敌军,甚至自保怕也是问题。
祖逖虽然率军离去,为战场上添加了一丝变数,可胡人同样可以利用优势兵力效仿,并且大量骑兵的移动速度要超过祖逖的六万汉军,双方野战也好比拼机动力也好,祖逖无疑都明显落于下风。
倘若这些胡人去攻打高唐,戴渊的兵力与自己相仿,祖逖若是回援怕是困难重重呢……当然这只是在心中想着,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说的,毕竟作战要依靠兵力,要依靠士气。
想到这里,垣延望着高唐的方向注目良久……
……
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周访实则勇猛非常,不喜乱世的周访志在平定乱世。川中,荆州,雍凉,江南,哪里都是一派太平景象,唯有中原仍处于阵痛期。
中原早已平定,然北有胡虏虎视眈眈,注定终有一日会打破这难得的和平。
因此周访面对胡虏,不惜以身犯险,血战石勒!
石勒乃是胡中翘楚,文韬武略皆是上乘,能忍多算堪称枭雄之姿。如此对手难得一见,若能斩杀当是为大汉剪除一大阻碍。
只是双方交锋十几个回合周访暗自叫苦不迭,这石勒既有如此多的优点,如今敢于盛怒来战,不仅仅是武艺过人,更是谋略出众。
高唐精兵几乎被戴渊抽调一空,周访聚集残余的精锐摆在了阵前,此刻也已经消耗殆尽。跟随自己冲杀的亲兵卫将虽然忠心可靠,只是石勒一方的贴身骑兵甚是精良,双方主将尚未分出生死,周访身侧仍能站立的兵将却已经不足五十人!
反观石勒一举困住了周访这汉军最为锋锐的利刃,凭借人数优势不断的杀伤汉军,消耗周访的体力,时而拍马抡刀上前一阵猛砍,时而驻马扬鞭呼喝指挥作战,进退自如宛若对手生死皆在自己掌握一般。
浴血奋战,周访纵马冲杀,疲于招架,左右亲随惨呼声不断又是分心,一时间岌岌可危眼看便要覆亡于石勒亲兵的包围之中。
汉军失去了周访的带动,先前占据的优势逐步的被胡军所消化掉,各条战线陷入苦战之中,纵是生力之军,也是难以冲破对方阵势。
眼看战局不利,高唐城中留守汉将第五猗心急如焚,如坐针毡,往来张望也是不见战况好转,两手反复搓擦,终是咬牙道:“尔等留守……”
“城内不过三四千人马,皆是守城之需,将军不可如此莽撞!”副将郭默连忙劝阻道。
第五猗跺脚道:“再无援军此战必败,大军若败,高唐能存焉!?”
郭默苦劝道:“末将也知如此,但高唐城防不可松懈,倘有万一城外将士哪有立足之地……”
“你……!”第五猗也知道这郭默所言乃是事实,自己调集城内兵将出战,不论胜负如何,防御力骤减的高唐若是有了闪失,即便救出周访,这汉军将士在平原之上又怎能避免最终被胡骑屠杀的命运?
“末将也知形势危急……只是……”郭默见第五猗心急火燎,自己何尝不是急得满头大汗?
第五猗猛然拍手道:“不用说了,我自率各军留守的亲兵随从出战,汝好生守护此城!”言罢第五猗也不停留,大步流星的赶下城去,吩咐亲兵召集自己的随从并且号召其他将领的随从一同前往城外作战。
诸如第五猗之类的武将,身边往往跟随着些许亲随,无论主将调动何方,这十几人或是几十人都是四处追随。不过片刻功夫,城内便聚集了三百余名热血沸腾的汉子,一个个披甲执刃精神炯炯。
“老子也不多说,此围不解,高唐难存,随我出城杀贼!”第五猗人在马上,高举手中长戈,跃马在前杀出城去!身后三百多汉子齐声发喊,或是骑马或是跑步,一股脑的冲出高唐城!
胡军注意力在汉军主力身上,可不代表外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