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之后传来一阵木质轮椅的‘辘辘’做响之声,楚天缓缓自屏风之后而出,眼睛却是未看向案几之上的李胜峰,而是看着不远处瀚海的冲天火色,还有那隐没在火色之中未平宫,然后出声问道:“胜峰你可曾抬头看过稷下学海的天,为何我举头之时总是觉着这天如此的沉闷,即便是晴空万里、万里无云之时也觉有种沉甸甸的倾压,以前以为商哥当年叛出稷下乃是因为情所惑。此时想来,只怕那时以他也是受不住无所不在的压迫感。”
李胜峰开口道:“我知恨雨对那名叫西夜的女子用情极深,不过却也料不到一向温润如他,最后却有挥剑击刺、叛稷下之举。当年我已是怀疑其中或许有人从中作梗,只是料不到这人竟然是蔺…无咎。”只见李胜峰微微抬头看了一眼那不远处的天际,又自缓缓低下头,然后仰头饮尽杯中酒,在那抬眼、低头之间,京华卫大龙头的脸上竟似莫可言说的表情。[]
却听楚天接口道:“只是,谁又想的到号称‘武儒之首、极天一峰’的李胜峰竟会在稷下学海蒙厄之时袖手旁观,自当年你入君临城怕谁也料不到今日再回却是如看客一般。虽是有别,可在我看来你今日之举却是个商哥当年无二,曾号称‘稷下双壁’的你们终于要离稷下而去。”言语间便是轻咳不止。
李胜峰没有说话,他知楚天话还未讲完,而他也想听下去,这些年虽是执掌京华卫,可随着权势之盛,自己身边敢说实话的人却也不多了,此时此刻,他也更是想知楚天会有一番如何说辞。
楚天背对李胜峰,看着不远处瀚海的汹汹烈火,续道:“京华卫武装之盛,莫说是所谓大野龙蛇、胡族武宗,单以实力论只怕诸子百家之中一门一派也不敢掠锋芒,可却是少有人能看得出,随着京华卫之势越盛,在稷下儒者、胤国人臣的两重身份之间,京华卫却是不得不有所取舍,起初之时凭着稷下学海之力得建的京华卫,可说是自宇不凡宇夫子之后,整个儒门和李胤一族无间关系的延续,可随着时日越久,渐渐着彼此无间的合作便是要分裂开来的,毕竟儒门心中的‘天下’和李氏一族的‘天下’还是有区别的。而最后为两者‘天下’之不同,便是号称‘武极天锋’的你、还有那号称‘制衡天下’的京华卫,在此时也是要做个抉择的。”
李胜峰回道:“一姓之天下、天下人之天下,彼此之间确实是不可调和的对立,但楚天你所说也有偏颇处,若当着一姓之国能给民安生、予民承平,这一姓之属也便是天下之属,一姓之国、天下人之天下,这所谓的‘天下之辩’虽是言之凿凿,可‘国’于‘天下’的关系也不是一成不变,拘泥于前人之言非是可取。”
楚天遂即质问道:“可今日你这一番袖手,可不就是为了那一姓之私么?”一阵猛烈的轻咳,然后便见楚天缓缓将轮椅转了过来,随即盯着李胜峰问道:“不谈这谁人之国、谁人之天下,今日我再有最后一问,乘风之死到底和你有无干系?”
沉默良久,李胜峰最后终于是看着楚天的眼睛,开口道:“当年经行戎胡之地,我为戎胡淳维所算身中剧毒,凭得乘风一番生死相搏这才保得我平安无事,后来京华卫大小战事之中,乘风皆是身先士卒,而今次乘风身死却是在我意料之外。”只见李胜峰站起身,行了数步,然后将杯中酒洒在地面之上,续道:“是我亏欠乘风良多。”
楚天听到此处不由得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斥道:“终于强如胜峰你一般,也为甘愿成那权势之下的鹰犬了么?”
李胜峰回身慢慢将酒杯中倒满,随即一饮而尽,然后对着楚天道:“其实整个稷下学海之中,或者说识我李胜峰之人中,除了恨雨之外,其实便是楚天你识我最深,在众师兄弟之中,可说你资质不再我和恨雨之下,而你也知我和恨雨不同,他为人虽有狂放不羁的一面,可骨子里仍是温润如玉。旁人见我必以为是持重、厚重之辈,其实我和恨雨是不同的,他的心有白玉之洁,总是不愿为世事做污。而我却像是一方顽石,能容他之所不能容的污秽。只因我明白这‘天下之治’需要一个秩序,而秩序之下必然要有倾斜和不公。这番道理看似简单,但其实真正能洞悉其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