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飘了一夜,黎明慢慢终止,虽然无法覆盖苍灰色山林,无法遮蔽斑驳战场,无法给城池换上新装,却掩去殷红血迹,让四野一片宁静,仿佛战争已经远去。当然,多数人不相信这一点。清冷朝阳刚挣脱云朵的羁绊跃上天际,沉池内外就陷入沉静却萧杀的忙碌中。
这也影响到在东城墙与刘氓一起眺望朝霞的汉娜。握起冰凉小手呵口暖气,她向刘氓靠紧一些,轻声说:“我们得到两波莫瑞、西里西亚和波兹南以西地域。鞑靼人控制波列西耶以北,维斯瓦河以北至里加,不包括普鲁士领地。瑞典人继续占据利沃尼亚和爱沙尼亚,但楚德湖、涅瓦河口诺夫哥罗德公国继续保有。”
看看他,汉娜继续说:“你看,大部分领地海德维格本来就没法控制,如果你愿意,波列西耶这斯拉夫人的发祥地可以成为她个人领地,文尼察以西估计你也不会留给自己。摩尼亚,你可以转给卡特琳娜…”
没得到回应,也知道不可能有回应。虽然在明斯克,虽然披着貂皮大衣,这仍是罗斯的冬天,寒意无法抗拒。身边的人一无所觉,这让汉娜感到昨夜的疯狂或甜蜜更加飘渺,甚至可笑。扭脸仔细看看,这男人不到三十岁,闻名遐迩的黄胡子和金发不知何时已经转为银色,湛蓝眼眸似乎也带上苍灰色意味。
重新随着他的视线遥望山林,汉娜叹口气。轻声说:“曾经我以为你是最奇怪的,慢慢才发现,你属于这个世界,是主对这个世界德意志的怜悯。也许我对你要求太多了。不是么?”
这些话本身足够奇怪。刘氓琢磨片刻,还未有明确念头,汉娜继续说:“或许你觉得我只个短视的蠢女人。可我敢于说,我考虑比你远。异教徒侵袭,在你眼里也许非常可怕。但是,跟匈奴人和马扎尔人一样,他们来势汹汹,却很快会崩解消亡。鞑靼人已经选择改变信仰。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在纷争中与罗斯人融为一体,我跟他们结盟只是延缓这过程。我知道,你是因他们这些武器而担忧。怎么说呢。这一点你很可爱。你已经得到希腊遗产,却因骑士的恐惧而遮掩。我可以告诉你,这才是正确方向,东方那些东西华而不实,很快就会落后。亨利。不管你信不信,跟我相比,你就是得到恩赐,却无知挥霍的孩子。而我经历的太多…”
希腊遗产。从科隆到现在我汲取的都是东方科技好不好。不过也奇怪,为何这些东西发展脉络跟前世的历史进程一样?新罗马城和艾莱斯托利亚那里的资料似乎只限于政治、军事。跟技术有关的极少,前世所知文物中似乎也没有跟希腊科学有关的原稿。而且。希腊和罗马数字都是表述类计数方法,没有进制,更没有零这个概念,是如何进行复杂运算的?
不,前世那些希腊巨著都是阿拉伯人保存研究,蒙古西征后慢慢回到欧洲,所以才会带上那么一丁点东方味道。
刘氓一时走神,没听到汉娜随后说什么,但回转注意力时心口却慢慢收紧。汉娜像是在回忆什么,眼神中有寂寥,有苦难,更多是沧桑。那么一瞬,他觉得眼前并不是汉娜,而是一位在孤苦中凝视岁月流淌的老妇人。那苦难实实在在,却已凝固为呆板平静,德意志的平静,而不是自己的浮躁张扬。
刘氓突然感到羞愧,感到恐慌,觉得她此时提出任何要求自己都无法拒绝。最终,他却只是脱下仍带着血迹的残破披风给她披上,细细掩好衣襟。
“谢谢。”汉娜凝神看他一眼,又转过头。这一眼最初有疑惑,很快转为温馨,似乎瞬间与岁月缔结盟约回到这世界,回到他身侧,成为鲜活的生命,有了喜怒哀乐,虽然依旧有寥落。
默默看一会韶华被飘渺眼神遮蔽的脸,刘氓也归于平静,似乎感同身受的平静,轻轻叹口气,低声说:“要么改变,要么离开,是么?”
“是的,因为你是黄胡子。”扭过脸,汉娜透出笑意说。片刻后,她又说:“但是,我爱你。”
回应一个微笑,重新看着东方,刘氓突然想起嘉尔曼。昨晚同样难得睡得深沉,早晨醒来,身旁的人已经离开,在这里看朝阳。不同的,两人可以。
太阳已经升上半空,虽然没有多少暖意,却让景物带上些清朗色调。很自然的倚在他肩头看了会,汉娜似乎满足了,稍显留恋的看看他,吩咐远处守候的侍从准备离去。
起初步伐较慢,可能是感觉到他没有跟上的意思,渐渐变的轻快,但走到台阶口,汉娜又停下,回身说:“纳瓦拉亨利已经跟伊莎贝拉的女儿,卡斯蒂胡安娜订婚。我们的亨利准备娶小腓特烈的女儿玛格丽特,茜茜和她母亲已经同意,你同意么?”
“当然同意,说起来我跟小腓特烈有过约定。”笑笑,刘氓又加一句:“第一个孩子我希望是女孩,名字就叫特雷西亚好了。”
“特雷西亚?”汉娜一愣,也笑起来,笑得分外明媚。“好,很美的名字,一定会成为伟大的女皇。”
汉娜带着笑意离去,同样在远处守候的斯蒂芬感觉这位皇帝比较轻松,赶紧猫过来。略微迟疑,斯蒂芬低声说:“皇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