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暗河,则在地下很深处,纵横交错在整个沙陀碛和庭州地区,河水很深河道很广,就是有一个问题……”“什么问题?”“那暗河的水上浮有一层石脂,味臭可燃,你刚才说得很对,被石脂所污的水人畜是不能饮用的。”
李元芳听得频频点头:“我明白了。这么说那天我沿着风井拼命下挖,应该是挖到了由阿苏古尔河蓄在地下的水,还真是够侥幸的,哼,也够鲁莽的。”“怎么能这么说,你又不知道。”裴素云情不自禁地嘟囔:“再说,都没有人帮你,全靠你一个人。”李元芳微笑:“如今你不就在帮我?”
裴素云的脸上再度泛起红晕,轻声道:“火神和地神的符号是伊柏泰里专有的,我就不能再告诉你它们的含义了。你只记住,水神和火神相对照;风神和地神相对照。水和风在地上;火和地在地下……唔,我就只能帮你这些了。”“没关系,你已经帮得够多了。”李元芳将纸叠好,正要揣入怀中,又拿到鼻子前闻了闻,奇道:“唔?怎么有股香味?”裴素云“呀”了一声,脸顿时绯红,轻声嘟囔:“在我身上放久了……”李元芳会意,又闻了一遍,方才笑道:“这是什么香?真好闻,我平常最不爱闻香气,可是这个味道很好,还有点儿苦味。”裴素云松了口气:“哦,这是檀香里加了天竺的苦岑香,是我自己育着玩的。唔……这香有个特别,一沾上好多天褪不去……如果你不喜欢,我这就按样再给你画一张,你把这张扔了罢。”“我喜欢。”
李元芳将纸收好,有些欲言又止,裴素云见了微微嘲讽地笑起来:“李先生,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钱归南对神符的详情并不清楚,因为他虽然和我在一起已经有十年,我们还有了安儿这可怜的孩子,但是他毕竟算不上真正的裴氏族人,我也不会把伊柏泰的秘密全都透露给他。当然,为了报答他为我做的一切,也为了让他能够更好地保护伊柏泰的秘密,我也、也帮他在伊柏泰做了一些事情……”她的声音低到几不可闻,李元芳却听得握紧双拳,为什么真相总是这样让人无法忍受。
裴素云还在说着:“当初曾祖父怂恿裴矩,去大隋炀皇帝那里请求建造伊柏泰,就是为了保守沙陀碛里的秘密,可是他把伊柏泰设计得太复杂了,一直到他去世也没有能够建造完成,后来战乱迭起隋朝覆亡,伊柏泰的建造也被迫停下来。而我父亲决心要将伊柏泰建成,他请来蔺天机帮忙。由于蔺天机帮助庭州消除了瘟疫,庭州官府投桃报李,才派人继续动工,但是……可怜我爹爹在伊柏泰完工之前就被蔺天机害死,因此没能亲眼看见伊柏泰的最终落成,而蔺天机自己于伊柏泰建成后不久,也在沙陀碛里失踪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十年前。”“哦,你也是在十年前与钱归南走到一起的?”裴素云默默地点了点头。十年前,她曾那样期待过帮助,她得到了;但为什么十年以后的今天,她却因此感到锥心刺骨的痛楚和遗憾:暮然回首,原来人生就这样覆水难收了。
不知不觉,这个春日的下午已过去大半,时间在他们的身边悄悄流逝,随着艳阳一寸一寸偏西,融融暖意也在无奈中褪去,清冷的黄昏日晕落下来,窗格之上半明半暗的光影流转,微风习习,带上了寒意。
李元芳看到裴素云有些微瑟缩,就起身去关窗,刚伸手够到窗格,却听她在耳边轻声道:“先别关。”李元芳一扭头,见裴素云已悄悄站到身边,目光迷离地眺望着远处,他也随之望去,极目的天际,又是那天山之巅的冰雪正在变换出无限的光彩。
“多么美啊,却又那么远、那么冷。”裴素云再一次在心中哀哀地叹息着,耳边“吱嘎”声响,李元芳把窗关上了。喧闹市声和落日晚霞一起被阻隔在了薄薄的木板之外,他们相对而立,呼吸急促交融,几乎难分彼此。
李元芳又开口了,嗓音不同寻常的暗哑:“你刚才说,今天之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面。所以有些话,即使你不愿意听,我还是必须说出来。”裴素云抬起眼睛,这一刻他们坦诚对视,没有时间再逃避了。
“我可以不问你关于钱归南的问题,但我现在却想告诉你一些我所知道的,和钱归南有关的事情。”裴素云张了张嘴,被李元芳严厉的眼神制止,这次他没容她打岔,而是坚决沉着地说下去:“钱归南日前离开庭州,据说是带着翰海军的沙陀团换防轮台,他是庭州刺史兼翰海军军使,这本也在他的职权范围之内。但是几天前我刚好去了趟轮台,据我查访的结果,翰海军沙陀团压根就没有到轮台,而是去了大周与东突厥边境的另一个地方!”
裴素云目瞪口呆地看着李元芳,不知所措地连连摇头:“我只听他说带沙陀团去了轮台,还有天山团,也被王迁带去了轮台……”“没有。”李元芳打断她的话:“根本没有任何一支瀚海军去了轮台,相反现在他们都被困在边境的一个秘密地点,处境十分危急。”裴素云脸色惨白地盯着李元芳,她是个绝顶聪明的女人,当然懂得这个情况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