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朝吴若秋没有出席,更奇怪的是竟然没人知道他的行踪。”京城一处宅屋的密室内,几个蒙着黑袍的身影围坐在昏暗的烛火之下,其中一人压着嗓音说道:“当然,从其他五位大学士的反应来看,他们无疑都是知情的。”
“吴若秋会不会把我们给出卖了?”另一个黑衣人惊惶地问道:“要是这样的话——”
“杨巍大人你怕什么?”坐在一旁的李贽重重哼了一声,“吴若秋所知道的人就只有老夫一个,就算刑部秘密警察前来抓人,也轮不到您担惊受怕吧。”
杨巍恼怒地盯了李贽一眼,“是,我没你卓吾先生有气节,比不得你敢于为了真理牺牲的精神!可我也要告诉你们,我杨巍是经历过万历十三年午门兵变的人,萧弈天有些什么样的手段我比你们这些夸夸其谈的文人要清楚得多!当年的王锡爵、许国、申时行,哪个又是善与的人物?最后还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被萧弈天玩弄于股掌?诸位,我们在这里谈论的是谋反的勾当,不是你们那些对酒赋诗的风雅玩意儿!要是有一个人走漏了风声,在座诸位都是要被灭九族的!”
李贽满不在乎地说道:“若秋这个不肖小子老夫还是很了解的,就算他不肯加入我们的行列,却宁死也绝不会出卖老夫。”
杨巍脸色有些发白,转过身去不再开口。李贽又继续说道:“今年这次殿试是萧弈天的最大失误,他把先贤的义理经典一概弃若敝履,反倒考较一些无聊的奇技淫巧!像什么论春秋无义战,评新政田亩税制,观孙子兵法……都是考些有辱斯文的粗鄙东西,弄得最后上榜的考生只有原定名额的区区六成!虽然礼部放出消息说立冬后开恩科加试,但他们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让读书人和没有功名的山野村夫同堂考试,这简直是对儒家圣贤的莫大污辱!如今国内已是一片民怨沸腾,各地的文人们对内阁都有很大的意见。我听说很多地方官员和士绅也心怀不满。自古以来,未尝有背离民心而单以武力得天下的!依我看来,萧弈天便是在一步步走向自我覆灭的道路!”
“卓吾先生说得甚是,”又有一人站起身来,义愤填膺地挥着拳头说道:“要是任由萧弈天这鲜廉寡耻不择手段的暴君横行下去,我中华必国将不国!大明国两百多年的祖宗基业也必将毁于一旦啊!”
“千户大人,”杨巍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您是李成梁总兵麾下的心腹将官,倒是给我们说说李大人准备怎么付诸实际吧。在我们这些人当中,你家总兵可是唯一一个拥有兵权的啊。”
“呵呵,杨大人你该不是在说笑吧。”那人尴尬地笑了两声,“萧弈天对我们辽东军素有戒心,前年的乙酉战争便把我们的弟兄当作炮灰送上朝鲜战场。自从少主率领的主力辽军在王京被倭人以诡计击溃之后,奴尔干也因为守备军力不足陷入了混乱之中。现在东北百十个部族混战不休,辽东边军也只能依托长城守住辽南的屯垦区,想要自保都已经很勉强了。再说萧弈天在蓟州和山海关两地部署了十卫国防军和六旅朝鲜军共十一万六千人,相当于我们现有军队的三倍,更不用说驻防北京的神机第一师‘朱雀’和首相御卫队‘黑麒麟’了。您是帝国的兵部尚书,自然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一点。要是军事政变可行的话,您为什么不亲自动手呢?”
“因为六部的尚书都是虚职,担任左侍郎的大学士们才是真正的实权人物!因为兵部根本没有调动一兵一卒的权力,只有完全由军人组成的枢密院才能指挥军队!”杨巍大声回答,语气中充满了不忿。
“所以说要对付萧弈天只能靠各位名士的号召力了,”李成梁的使者微笑着说:“就让骄矜自满的萧弈天把这个教训铭记在心吧,看看我们的圣人之道是如何以柔克刚的!”
真是一群疯子!杨巍恼怒地忍受着众人的兴高采烈,他慢慢退到房间一角的椅子上颓然坐下,心头暗自骂了起来。难怪古人都说秀才造反十年不成,李成梁明摆着就是让他们去上奏死谏,甚至拉朋党搞串联什么的,自己好躲在后面渔翁得利。哼,萧弈天是依靠兵变夺取最高权力的统帅,在帝**队中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威望。至于在平民百姓心目当中,马踏四夷扬华夏天威的征服者萧弈天与改税减租杀贪官豪强的青天首相萧弈天都是同样受人爱戴的。同时拥有一百五十万大军和一亿五千万臣民的效忠,没有哪一个独裁领袖还会去在意几十万读书人陈腐无用的言论。像他这样一个年轻有为雄心似天的军人政治家,不是被官僚阶层的所谓清议牵制和淹没的无可奈何的皇帝所能比拟的,对于没有价值的反对意见他随时有着说不的准备!
我才不会蠢到陪你们这帮家伙送死呢!杨巍默默地对自己说,要想在政治斗争中做个不倒翁,首先就要懂得始终站在强者的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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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5日,蒙古王庭。
一波外喀尔喀士兵顶不住密集的箭雨溃散了下去,然而转瞬之间却又有更多的敌人冲了上来。他们一手举着圆盾,推动蒙有一层牛皮的巨大箭垒缓缓接近联军以大车连接成环城的防线。箭镞带着嗤嗤的风声在他们身边激射而过,直没入箭垒木板寸许后兀自瑟瑟颤动不已。不断有士兵中箭倒下,可随着俄罗斯督战军官的高声喝令,越来越多的战士悍不畏死地冲了上来,对联军防线的攻势反倒愈加猛烈。
只听得连声闷响,已有数座箭垒抵上了两米多高的车城,外喀尔喀部的士兵们倍受鼓舞,纷纷挥舞着手中的弯刀从箭垒上跃向车顶,和守卫的联军将士近身肉搏起来。当第一个敌兵落到大车顶篷的时候,时间仿佛也随之凝固了。无数俄罗斯人、中国人还有蒙古人的目光都会聚了过来,怔怔地看着这预示战局转折的一幕。可是接下来,就在电光火石的一刹那间,十多支长枪一齐当胸搠了过来,将不久之前的英雄捅成破布一般。
然而杀死一个敌人决不可能改变防线失守的命运,千疮百孔的尸体尚未落到地面,又有数名敌兵执盾举刀的身影出现在联军士兵面前。在付出了十余具尸体的代价之后,外喀尔喀人开始在车顶站住了脚跟,依靠那似乎无穷无尽的后援一步步突入联军的阵线。
此时联军的弓箭压制因为防线上的缺口已经渐渐稀疏了下来,外喀尔喀士兵见有机可乘更是骁勇无比地涌了上来。防线的被突破chu由一及二,由二至三,不觉间已经达到了十数处之多。在敌军猛烈如炽的攻击下,整个车城防线早已是支离破碎,半数以上的强弩都已经不能使用,操弦手们都不约而同地拔出腰刀上前和敌人死战。
“指挥使大人有令,放弃车城!全体后退!”一名身着明军服饰的军官右手仗剑,左手挥动着国防军的白底苍鹰旗,高声向中蒙两国士兵们喝道。他话音刚落,训练有素的帝国士兵立刻以小队为单位相互掩护着退出阵地,蒙古士兵在稍作一愣神之后也跟着向后跑去。
“敌人逃跑了!快追上去!”外喀尔喀士兵的欢呼声在各个方向次第响起,不少莽撞的家伙直接跳下篷车舞刀追杀过来。
“放箭!”明军队中一声怒吼,数百名蒙古突骑越过友军队列疾驰而来,但听得弓弦不住连响,箭借马势来意更疾,转眼间便把追上前来的百余敌军钉在了地上。
车城上的外喀尔喀士兵见此情形无不骇然,他们不敢再行造次上前索战,只是纷纷换取弓箭射将回来。可是排成散乱散兵线的他们如何是蒙古精锐王庭卫队的对手,一阵如雨如暴的飞箭之后,只听见扑通扑通的人体坠地不绝于耳。王庭卫队们绕着周长一千余步的车城飞驰了两圈,这才得意洋洋地掩护着己方步兵鸣金后撤。
“想不到小小一座车城也竟然会如此棘手。”远处的山坡上,一直在遥望着战斗进程的尤里·苏伊斯基大公烦躁地来回走着,周围的数十名将佐尽皆噤口不言。“用了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折损了如此之多的士兵,居然才突破最外围的防线?照这种速度何时才能征服漠南蒙古?什么时候才能打到中国去?”
“哼,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狂妄地想要征服中国吗,苏伊斯基大公?”瓦莲莉娅冷冰冰的声音从一旁传了过来,年轻的美女公爵在亲卫队的簇拥下策马走了上来,碧绿的眼瞳挑战似的望向俄军指挥官。
“你已经被革除军职了,梅尔库诺娃公爵小姐。”尤里不快地回答道,“这里没你什么事。”
“你误会了,大公阁下。我只是在返回下诺夫哥罗德之前来向俄罗斯远东最高指挥官通报一声。”瓦莲莉娅清美的嗓音带着戏谑与嘲弄,“怎么,您在这里似乎很有些麻烦呢?”
“这用不着你操心!”尤里气得呼哧呼哧大口喘着粗气,恼怒地吼道:“那个该死的叶尔马克在哪里?让他把哥萨克前锋团也派上去!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今天之内一定要给我拿下这座车城!”
瓦莲莉娅惋惜地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你真是对士兵的生命毫不珍惜呢。”
“难道像你这种妇人之仁还可以赢得战争吗?”尤里轻蔑地反驳道,“沙皇陛下和戈都诺夫大人正是看到你的所谓仁慈才让我前来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