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们单方面议和又能怎样?我就不信,八万精锐帝**团还拿不下一个小小的莫斯科?”
“没有谁胆敢质疑帝**团无敌的实力,”瓦莲莉娅不卑不亢地回答道:“但罗斯民族的勇气也不容低估。两百年前,我们的先辈流尽鲜血从金帐汗国的铁蹄下赢得了这块土地的自由;两百年后的今天,同样没有哪个俄罗斯人惮于为它再洒一次热血!您的军队将在胜利中不断挺进,可是每一片森林、每一方田野、每一座村庄、每一条道路都会成为抵抗者的营垒!人们将战斗着,直到最后一个身影也倒下!”
李华梅脸色寒若冰霜,“抵抗有什么意义呢?你们的城市将化为火海,你们的人民将血流成河!母亲将失去孩子,孩子将失去父亲。而在付出了这一切的牺牲之后,你们战败的结果却仍不会有丝毫的改变。”
“一个被逼上绝路的民族,是没有权利去选择的。”
李华梅紧抿嘴唇,线条僵硬的脸上显得阴晴不定,“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会是什么吗?”
“莫斯科将被从地图上抹去,俄罗斯也会不复存在。”瓦莲莉娅毫不讳避地朗声回答道:“除了和约中答允的第聂伯河流域以外,波兰或许还能和奥斯曼帝国一起瓜分顿河。立窝尼亚人和瑞典人会从诺夫哥罗德长驱直入,鲸吞北方的大片领土。喀山以东将陷入极大的混乱,分裂为无数各自为政的鞑靼部族……”
“最应该为此担心的并不是我!”
“但也不只是我!”
两人再一回紧紧逼视着对方,不过这次的沉默很快变成了呵呵的笑声。“你也知道,瓦莉娅,帝国对外藩的态度向以宽仁为先,未到不得已也是不会轻易使用武力的。”
“我完全明白,尊贵的郡主殿下,只是现在才祈求宽恕会不会太迟呢?”
“既然已为这傲慢和自大付出了代价,那么就应该从中汲取出足够的教训,亡羊补牢毕竟还不算太晚。”
瓦莲莉娅点点头,以极富诚意的声音道:“我们已经见识到了帝**团的无匹强大,这天神般的力量令我们胆寒。我们愿俯首认罪,请求帝国的宽恕,结束这场原本不必要的战争。”
李华梅若有所思地摇摇头,“现在……不,现在还不是时候。帝国的亿万臣民都关注着这场战争,劳师远征却在唾手可得的时候无功而返,这样的结果是不可能令任何人满意的。”
“郡主殿下的意思是?”瓦莲莉娅略一思索,又道:“就像帝**队当年在安南那样?因劳军久战无功,令国内最终决定放弃这场战争?”
“不!”李华梅立刻打断了她的话,“远征必须有一个体面的结束!否则帝国朝野都不会就这么罢休的!无论如何,莫斯科必须为了远东战事向帝国表示谢罪和臣服,沙皇将接受帝国皇帝的册封,成为帝国的藩属盟友。”
瓦莲莉娅轻轻咬起嘴唇,“臣服呵……非得要这样不可吗?”
“瓦莉娅,您在帝国生活过将近十年,应该对帝国的对外政策有所了解吧。要么,承认天朝至高无上的宗主地位,享受随之而来政治、经济、军事、文化上的一切利益;要么,就作为帝国的敌人,时刻准备承受近卫军炽烈的怒火!”
绿色眼眸的少女不由怅然喟叹一声,喃喃自语道:“果然非友即敌吗?真是和你一样强硬得毫不妥协永无让步啊。”
李华梅不解地眨眨眼睛,“您刚才说什么?”
“哦,没什么……”瓦莲莉娅摆摆头,似要将多余的思绪从脑海中逐出。“俄罗斯的夏天总是短暂的,要是战争一旦拖延下去,待到严冬来临之前,帝国大军的给养和防寒物资供应可不容忽视啊。”
李华梅微一颔首,道:“谢谢您的提醒。”
“那么,”瓦莲莉娅一拉椅子站起身来,她略一迟疑,还是行了一个帝国式的仕女礼,“飒玥郡主殿下,请容许我先行告退了。”
“等等!”李华梅忍不住喊了出来。她随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便举臂向后作了个手势,示意陪同的帝**官们退出场外。接下来,大明帝国泰西远征军司令官犹豫着低声说道:“瓦莉娅,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请原谅殿下,我已经作出决定了。”梅尔库罗娃公爵低眉垂眼轻声答道。
“那么他呢?”李华梅急切地说道:“你就不为忠武王大人想想吗?大人多么希望能在北京和你……重逢。”
瓦莲莉娅沉默了。一时间,李华梅以为事情有了转机,她站起身以手支桌,怀着喜悦与苦涩相交融的复杂心情屏息等候着她的回答。
“忠武王呵……”终于,瓦莲莉娅深深叹了口气,微闭的眼中似有隐隐泪光闪动,她慢慢转过身,好似难以承受李华梅那灼灼目光。“飒玥殿下,我所认识……和挚爱的,只是新大陆丛林中的那个纯真率直的青年军官萧弈天;至于您口中那位满怀雄心壮志想要让整个世界都臣服在中华天朝面前的帝国首相、太师萧忠武王殿下……我自问和他攀不上任何交情。”
“瓦莉娅!你不了解大人内心的苦衷!他——”
“您不必再劝我了,飒玥殿下。”瓦莲莉娅背对着李华梅摇了摇头,语音中似带着说不尽的凄苦。“高处不胜寒哪,身为帝国至尊的首相,只要有一个能真正了解他的人……就足够了。而您——”
“不!”李华梅急切地打断了她的话,帝国统帅英武飒爽的脸颊在羞涩的少女情怀下被染上了绯红,声音也渐不可闻几近昵语。“忠武王殿下是帝国至高无上的领袖,是亿万华夏臣民心目中的神祇!而一个凡人对神祇的爱慕是不可能得到回应与结果的。”
瓦莲莉娅苦笑一声,头也不回地向帐外走去。“神祇的爱恋也是凡人所不能承受之重啊!”
初夏的晴日恣意挥洒着奢美的金色流光,温润的海风带着腥湿的盐味扑面而来,调皮地将蔚蓝琉璃镜般平整光洁的海面抚起条条皱纹。
万顷碧波之上,数十艘巨舰收帆落锚列队横陈,看一根根高逾百尺的主桅顶端,尽皆悬一面银底大旗,上面盘着一对五爪金龙,张牙舞爪拱卫那旗心灿烂生辉的灼灼日月。
日月不落,永佑大明。在大明的万里疆土之上,这昊天日月便永不停息地普照着中华高扬的旗帜,辉映着日不落帝国的壮美华章。
从卡利卡特城高耸的塔楼上举目四望,这带着淡淡温情的豪壮一幕便可尽收眼底。然而,此时坐在塔顶的帝国首相萧弈天却显然没有如此好心境。他左手抚额,右手捏一枚黑玉棋子,抬手似有千钧却又不知该落于何处,一时间沉吟不定,额角竟沁出细密的汗珠。
坐在他对面的帝国元帅戚继光却显然要轻松得多。老将军手捧一盏清茶,笑呵呵地看着面前黑白交错的翡翠棋盘,满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
战局倒也确实如此。黑棋的大龙使尽浑身解术左冲右突,想要从白棋紧密的防线中撕开一条生路。然而,再刚猛凌厉的攻势碰上那那点点白星织成的天罗地网都好似着不上力一般,几轮急风骤雨的杀着过后难不免后继乏力,于是轻飘飘被白棋扳回优势。反倒被那看似绵软实则浑厚的包围圈越收越紧。
“罢了罢了。”萧弈天终于沮丧地丢下手中的棋子,不甚甘心地叹道:“这盘还是我输了。”
戚继光微微一笑,放下茶杯开始收拾棋子。“忠武王大人,这几个月以来你我对弈恐怕已有不下千局了吧。从最初让九子到现在的让先,内中进步之速已经是常人所不能及了。”
萧弈天不由自嘲地笑了起来:“这千余局棋中竟未能赢得元帅一次,哪里还有什么值得称赞。不过弈天却有一事不明,以元帅棋艺之精怕是远在京师列位国手之上,纵观海内也未必能逢敌手,可为何棋坛上竟无半点名号?”
帝国元帅眼中神光一闪即敛,他抬手将枰上棋子拂到一旁,随手指点道:“忠武王大人请看,这棋盘纵横十九路共是三百六十一点,天元为万般之始,余合周天三百六十之数;四边象征寰宇四方;九星谓之天下九州。方寸天地黑白两分,弈术本乃兵家争天下之术,岂是与那些文人骚客附庸风雅用的?”
萧弈天心悦诚服,忙不堪点头道:“老元帅教导的是,弈天受教了。”
戚继光捋捋胡子继续道:“既然是争天下之术,就不能计较一城一地之得失。所走的每一步都要着眼于全局战略来考虑,只要为了更大的目标和胜利,没有什么是不可舍弃。方才老夫观忠武王大人的行棋狠劲刚猛颇有大将之风,这如果是在求一战之胜负的象棋当中确是未尝不可,但对于争战天下的围棋而言,还远远不够。纵使取得千百个战术上的胜利,如果不能将它们转化为战略上的优势,那么这胜利也就毫无意义。”
萧弈天若有所悟地点点头,他盯着纵横交错的棋盘沉思了良久,突然呵呵一笑,“不知老元帅可愿与弈天再战一回?”
戚帅满是沧桑皱纹的脸上掩不住快慰的笑意,“老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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