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财富是战争的原动力。
——西塞罗
“安静,请众位安静!我们将要拍卖的下一件战利品,也是今天这批南天竺宫廷珍宝中的最后一件,请看——婆罗多翡翠瓶!”随着一声清脆的槌响,一名宫装侍女从大红幕布后款款走出,双手捧着一尊长颈古瓶,不紧不慢地绕着台边展示了一周。
“这尊翡翠古瓶高一尺两寸,是用一整块上等缅甸翡翠雕琢而成,底座和镶丝均为足色纯金,上面嵌缀红宝石一百二十枚,蓝宝石二十四枚。”身着水蓝色缎面号服的商会朝奉说到这里略作停顿,听得台下纷纷议论大起,这才继续高声言道:“这尊翡翠瓶至少拥有三百年的历史,辗转流经不下十个国王之手。尊敬的迈索尔征服者,帝国男爵林振衣阁下亲笔签署的文件证明了它的独一无二的收藏价值。现在,来自天竺的婆罗多翡翠瓶,它的拍卖底价是——六万枚银币!”
观众中响起了一阵低沉的惊叹,即使在当今国强民富的盛世年景,六万枚银币也是一笔惊人的巨款。帝国治下的大多数地区,一石稻米的市价大致在500到800文之间,一亩中等良田则可值十到十五个银币,仅仅只需五十银币便已足够一户寻常百姓五口之家每年的开销用度。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前排的贵宾席上,兴奋地猜测着这件异国奇珍将入得谁手。
“六万一千。”真正有实力的买主大多不会急于竞标,然而还是很快有人沉不住气,示意自己的随从喊出了第一个报价。“六万两千!”“六万三!”“六万五!”“六万八千!”喊价声此起彼伏,每一个新的数字都能引起一阵新的骚动和感叹。
转眼的功夫,拍卖的标价已经飞涨到了九万上下,参与竞价的人已经大大减少,然而经验丰富的商会朝奉知道,真正的好戏现在才刚刚开始呢。“这尊婆罗多翡翠古瓶独特的天竺风格,如果配上悬挂在墙壁上装饰华丽的乌兹星纹弯刀,完美的搭配彰显出帝国新贵的体面身份。想想看吧,这件未来的传家之宝将会给家族带来多大的荣耀——这场拍卖会,以及北京、广州、西京等地的同类活动,所得的每一个银币都将用来支付南天竺战役的军费。即使没有亲临战场,您也参与了这场光荣的战争,为帝国的征服大业作出了自己的贡献……”
似乎是对那朝奉添油加醋的鼓吹作出回应,一位略略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子从容地站起身来,“十万银币。”这句平静的话简直是给本已接近沸腾的拍卖场中又加了勺滚油,无数双近乎崇拜的眼睛望了过去,不少人认出这位一掷千金的主儿原是江宁一带有名的富商,前些年靠通往西洋的丝绸和瓷器贸易赚了不少钱。
“十万五千!”余波未平,一波又起。一位徽州盐商用银柄手杖顿了顿地板,示意侍立一旁的仆人报出竞价。
“十一万!”中年男子面不改色。
“十二万!”盐商也不甘示弱地站了起来,毫不犹豫地一口说道。
“十三万!”拍卖已经变成了这两位竞拍者之间的对决。
这个创出新高的数字震惊四座,就连那久经市面的朝奉也激动了起来。“十三万!现在的报价是十三万!这是今天以来最高的一笔报价!十三万!有没有人出更高的价格?”
“十四万!”盐商的面部肌肉开始微微抽搐起来,有些肉痛地加大嗓门说道。
“十五万!”中年男子冷冷地向竞争对手瞟了一眼,那盐商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一摊手表示退出竞拍。
“十五万银币!有没有更高的价格?好,十五万第一次!十五万第二次!第三次!成交!”朝奉几乎要笑得合不拢嘴,举起手里的黄杨木槌在桌上用力一敲,“恭喜这位贵宾以十五万银币拍得了婆罗多翡翠瓶,也是今天参与拍卖的三十件南天竺珍宝中的最后一件。下面,让我们进入拍卖会的第二个项目,也许不如宝石眩目,但同样是来自异国的奇珍!各位尊贵的来宾,下面是来自遥远建州的特产——”
林海天伸手拉上厚厚的窗帘,将拍卖场的喧哗挡在密室之外。他细细看过手中的账簿,放下纸笔,朝着坐在对面的王石坤竖了竖大拇指,“总共超过一百万银币,这个数字比我们原先预计的还要多出将近三分之一。南京有钱的主儿的真不少啊,我亲爱的总督大人,也许我们应该考虑增加战利品在南京的拍卖份额呢。”
南直隶总督轻松地笑了笑,大咧咧地跷起腿来。“我可以给你打包票,林大掌柜,就算商会再从印度运来一百箱珠宝,我们热情好客的南京人民也会出个好价钱全盘收下的。”
“那我们可说定了。”林海天哈哈一笑,“除了这些王室珠宝之外,商会还从南天竺诸土王那里收缴了价值数百万银元的不动产。印度农业生产水平虽然远不如帝国江南一带,但胜在气候温热湿润土地肥沃广阔,盛产稻麦、黄麻、棉花、油糖等作物,经济价值相当可观。我们计划在近期内出售大约五千顷上等田地,每顷仅作价六百银币。”
“五千顷?好大的手笔,”王石坤赞道,“相当于江南一个中等县的田地总数了。你是要总督府组织南直隶移民迁往天竺吗?”
“呵,这倒不必。”林海天嘴角微微一动,他站起身,从橱柜里拿出一瓶佛郎机红酒和两尊羊脂玉酒盏。“我已经从蹇侍郎那里拿到了许可状,本次所有田地的购买者,不管户主是否迁往南天竺,均可以特别享受户部规定的移民待遇,由地方官府资助耕牛农具种籽——当然,这笔钱将由瓦尔基利雅商会全额支付。”
王石坤略为一怔,旋即明白过来。“你们不准备往印度大规模移民?”
林海天一面倒酒一面摇头说道:“当地土著人口众多民族混杂,男爵大人不想在这时节外生枝。即使是自愿前往印度的侨民,商会也建议他们选择古里、锡兰等帝国传统藩属城市聚居。当然,商会会成立专门的机构对他们在西南洋的产业代为管理——来,王大人,尝尝这瓶价值二十个银币的勃艮地酒比起我们帝国的肃州葡萄酒如何。”
王石坤接过酒盏,啜了一大口那殷红如血的琼液,咂咂嘴叹道:“这十两银子一瓶的洋酒啊,喝起来酸中带苦的,怎么着也不带劲。还是咱们江南的家酿黄酒味头好、后劲足啊。”
林海天晃晃手里的白玉夜光杯,醇厚浓郁的酒香顿时荡漾开来。他轻抿了一口美酒,细细品味着齿间留馨的余香。“行哪,下次让人从绍兴给你捎几坛极品女儿红来如何?”
“那王某可就在此先行谢过了。”王石坤举起酒杯,“为了帝国的荣耀!”
林海天也微笑着抬起手臂,“为了忠武王的荣耀!”
李家南百无聊赖地用马鞭拍打着麂皮长靴的筒帮,从阳台上俯视着院子里来往进出的军校。身旁的一张矮木几上放着银质的酒具和烟盒。突然间,他站直了身子,“我希望,你带来的是个好消息,总兵大人。”
“我们已经找到了努尔哈赤的下落,这个消息怎么样,我的将军大人?”一个略显戏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李家南慢慢转过身来,向后斜靠在汉白玉浮雕的阳台护栏上,顺手从银盒中拿起一支卷烟。“别开玩笑了,书林。我手下的斥侯最后一次发现努尔哈赤的行踪是在长白山麓,此刻他恐怕早就逃到黑龙江外东海女真的地界了。锦衣卫的密探们再为能干,恐怕也难以从冰天雪地中找出蛰伏的野兽吧。”
李书林认输似的两手一摊,一点不客气地上前给自己倒了杯黍酒。“将军,你也知道,现在我们实际控制并推行汉化的地区只是原先的建州三卫,不过是整个奴尔干的小小一隅。长白山女真、海西女真、东海女真……至少还有十个部族等着帝国的大军去征服呢。努尔哈赤的战争已经结束了,将军,让我们忘掉他吧。”
“也许……”李家南有些烦恼地点点头,“可我始终忘记不了那日……那双眼睛……不属于人类,而是凶狠残忍的恶狼。他的脱逃令赫图阿拉的胜利黯然无光。我宁可立下誓言,穷尽一生来追捕这头野兽,亲手将它的首级钉在赫图阿拉的城门之上。要是不这么做,我担心自己永远也放不下辽东的安宁。”
“我倒是担心努酋‘野猪皮’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