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
当年那个任务,全冀州数十位将军齐聚,却只有夏侯霖面不更色的接了下来。
魏衡的师傅,曾经这样对他说过,大陆上纯粹的人很多,他们都在为各自的理想而拼搏,但这个大陆上,纯粹却又简单的人,只有那么几个。
有能力的人,往往都会把目标定的很高。但是夏侯霖不同,他的目标不高,却注定不能被这个乱世所拥有。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夏侯霖身边的将士开始逐渐减少,阵法不是万能的,它只是战场上的一个手段而已,所以当源源不断,好似无穷无尽般的敌军涌上时,九宫图般的阵型,终于开始超负荷般的运转不畅。
夏侯霖神色没有变化,他早就预料到如此,此次带出的六千将士,是三方势力共同拥有的,所以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阵图发挥的一致性,目前的九字星观阵,也只有从前一半大的威力而已。
落败,只是时间的问题。
6000……4500……3000……1500……
又是半个多时辰的时间过去,夏侯霖的将士已经慢慢的只有一千余人,九宫比之前相比,小了不知多少倍,已经远远没有了刚开始时的那般威力。
但夏侯霖还在坚持着,他出刀架开前面一个敌军将士的武器,然后顺势一刀劈去。
没了那么多的利益算计,人生似乎就变的简单许多。夏侯霖喜欢这样,放下担子,简简单单的去做一个将军,或是简简单单的做一个农民。他忽然有些明白,也许当年父亲死的时候,那句遗憾与家族里的很多故事,并不只是为了没有为家族振兴而感慨。
一刀砍倒面前的敌人,鲜血飘散,远处一群敌军向往常般涌来,身边的将士们已在千人之内,布不出九宫之图,很多夏侯霖同一势力的将士,甚至已经开始扔掉武器投降。
但夏侯霖只是笑笑,他目光恍惚,似乎想到了从前的往事。
……
“母亲,我想要去参军。”十几岁的夏侯霖还是土里土气的傻小子,他一边挠着头,一边向正在干活的母亲说着。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这句话会给他带来多大的改变。
他母亲抬起头,疑惑的看了一眼。“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家里的活还有很多,别老想其他的。”
“母亲,我要参军,我想当一个将军。”夏侯霖没走,他还是站立在那里,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母亲。似乎在期盼着母亲做一些什么样的表示。
但没想到,他母亲只是冷言冷语的回应着。“不准去。”
夏侯霖瞪着双眼。“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能去,凭啥我不能去。”
“因为当将军的,都不是好人。”他母亲看着夏侯霖,叹了一口气,方才说道。
谁知夏侯霖闻言却是咧着嘴,笑了一下。“那我就当将军里的第一个好人。”
“我是好人吗?”
战场上,夏侯霖将手中军刀挥舞,挂起风声,挡开左边的袭击后,一刀将正前方的敌人砍倒。全身血气翻涌间,他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四十多岁的他,体力已经大不如前,这才砍倒十几个人,夏侯霖就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微喘。他在内心中轻轻叹了一句岁月催人老,却忽然眉头一皱。
感觉同样的话语,好像在哪里听过。
“婉儿,你为什么会喜欢我?”二十多岁的夏侯霖,正全身穿戴着老将军留下的披挂,站立在一个妙龄女子的面前,这女子一头绯红长发,面容白皙清秀,却也是个不出世的美人。
“夏侯霖你在耍赖,这个问题明明问过很多遍了。”女子探身,将头靠在夏侯霖的胸口上。
夏侯霖笑着,实际上他也知道自己老问这个问题,可他就是喜欢,喜欢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喜欢这个女人。有些事情,真的没有什么道理存在,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喜欢,就是喜欢。
“因为你是个将军,真真正正的将军。”女子面色严正的说着。
夏侯霖一愣,这是个与往常不太一样的答案,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忽然心有所感的将她抱起。
这女人是他当年清除冀州盗匪时救下的,他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很多同僚都不愿同攻占山寨,在冀州,这是个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因为贫困的缘故,往往攻破了一个,另一个又会建立起来,更何况冀州的山寨中并没有什么油水,一场战争下去,得到与付出的,永远都不能成为正比。
但他还是去了,夏侯霖有时会在内心中寻找这么做的答案。
为什么?也许是身为将军的执着吧,一个将军,不应该这样做吗?
“夏侯霖。”女子在他怀中轻声的说着。
“恩?”
“人们都说时光流逝,岁月会催人老去,我希望你能陪我永远在一起。”
夏侯霖笑笑。“好,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生死相随吗?”
夏侯霖他觉得自己今天好怪,明明还是处在战场之上,却总会莫名想起从前的很多过往。一波敌人过去,他身旁的将士已经不过百,有的人死了,有的人投降了,有的人正在准备赴死,这些人,无疑属于后者。
震天的杀喊声响起。
夏侯霖抬头看去,又一股大兵涌上。他看了看周围,旁边剩下的将士们正在相视一笑,这时候,什么将军,什么将士似乎都不重要。
他笑着,这感觉像极了十年前的“掘沙”战场。
“对不起,我接下了攻取邹正的掘沙之战。”夏侯霖叹了一口气,他有些惭愧的看着对面那个总是很阳光的人,神情间颇有些愧疚。
上南楼里,顾安闻言,哈哈的笑着。“行啦,这样的任务如果不接的话,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夏侯霖了。”
“可是……”
顾安摇摇头,他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酒。“没有那么多可是,任务总是要有人去做的,不是你,就是他,这么重要的任务放在别人手里,我顾安恐怕还不放心呢。”
两人相视一笑。
“今天多吃一点吧,明天就要出发,恐怕到达掘沙就只能吃发硬的干粮了。”顾安说话间,已然向着桌上的饭菜夹去。
夏侯霖轻笑着,心中那些忧虑多少被扫出了一点。“不用吃这么夸张吧,等此战回来,我请你。”
“得了吧,你上次欠我那三百钱还没呢。”顾安撇撇嘴,很不屑的说着。“更合况此战凶险,你虽然有些本事,但邹正成名已久,大陆风云榜上的人物没有一个能小看,我到时能不能回来尚在两说之间呢。”
“不会的。”夏侯霖很坚定的摆摆手。“你忘了我答应你父亲,保你平安富贵的事吗?”
“说说而已,战场上的事谁能作数。”
“顾安,我一定会保你一生平安富贵的。”
那一刻,顾安笑着,仰头,将桌上的那杯酒饮尽。一切,尽在不言。
平安面馆。
夏侯霖挥刀,刀顺风声劈去,将一个不及躲闪的敌人一刀砍倒。他喘着气,突然一道寒芒闪过,夏侯霖侧身一避,然后回头看去,却是个年轻人正拿着一把长刀向刚刚那个位置砍去。
这个年轻人的面色,总给人一种肆虐的感觉,夜色为景,战场之上这个年轻人竟别有一丝疯狂。
“我说过,你一定会死在我手里的。”
夏侯霖眯起眼,他看了眼这个年轻人过来的方向,随后方才有些恍然大悟的说着。
“邹翼……原来北门的大营将军就是你。”
邹翼一笑。
“夏侯霖,今夜你死定了。”
夏侯霖没有答话,只是在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句。”命运吗?“
在天官都城与广罗间的官道上。张暮站立在那里,他目视着夏侯芸一群人离去的方向,内心里顿时生出一种令人抓狂的燥热之感。
那种内心底的无数声音又开始响起。
”离开吧……“
”留下吧……“
各种各样的声音,争吵似的在内心里出现,张暮皱着眉,他好像疲惫不堪似的喘着气,然后脑海中闪过了几幅画面。那是夏侯霖与夏侯芸说过的话。
“张暮,你知道一个人最重要的是什么?”他看着张暮,嘴角了笑了一下。“是内心的追求与某种坚持。”
“我没有去你怎么知道我不行?”夏侯芸冷笑。“你就是这个样子,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就自己给事情定下了结尾。”
张暮的脑子很乱,他想走,想要离开这个现在危险无比的地方。可他又想回去,夏侯芸此去危险无比,东荆州十数万的将士在那里,以她不过上百的残军败军,根本不会拥有一点胜算。
思绪,一时纠结般的凌乱。
恰恰在这个时候,身前的透明属性板上开始闪烁,一条条的消息在信息栏中出现。
张暮没有去看,他反而瞪大着眼睛,内心中略有所感的抬起头。
群星闪烁的夜空中,一道流星划过。它拖着长长的尾线余光,绽放着亮白色的纯纯光芒,明明璀璨星河当空,皎洁的月色清冷,可张暮觉得,这些光芒却都被这流星盖过。
“宣再,你为什么会投身到夏侯霖帐下?”
宣再被这个问题弄的一愣,随后想了想,方才说道。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我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能够追随像夏侯霖这样的将军,是我一生的梦想。”
流星已然消失不见。
”自己想做的事……“
张暮看着他,第一次在人生的岔道口上,做出了自己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