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号角鸣响,两万铁骑挟带着冷肃杀气漫过荒野,出现在彭城之东。
齐整的征衣铁甲中,有一队人马最为显眼,这队人仿佛从死人堆里滚过,衣甲上涂满干涸的血斑。他们面容之上露出的散漫随意,与其他骑士冷峻的面容更是格格不入。
这队人马的首领,是个精力旺盛的年青人,一个愣头愣脑,四处张望,随时准备找事的角色。看到彭城方向出现一些模糊的人影后,他打马追上大军统帅――乞活军总帅李农。
“总帅容禀。我新义军主力经三日苦战,大败大晋北伐军,尽复彭城、下邳等淮北之地。你看,我军渠帅石青正自前来迎接总帅,意欲向总帅禀陈战况。”说话之人自然是诸葛攸。他得到通传,知道北伐军回撤,新义军已‘收复’彭城、下邳,便提前给李农交个底。
李农无语,阅历无数的他彻底困惑了。
凭什么?名不传经传的新义军能把北伐军打跑?是北伐军无能?代陂一战,大晋军虽败尤荣,怎是无能之军?新义军是强军?可他们的军容军阵连乞活都不如,这能算强军?
他抬起浑浊的双眼,看向迎来的一小队人马。
这队人马称得上是支乞讨军。四五十人,除了主帅有匹战马,亲随护卫竟然没一人有战马有铁甲。就算皮甲,也是斑斑点点,破破烂烂。令人好笑的是,破了两个洞的主帅认旗,被一个半大孩子举得笔直。
打扫战场时,难怪他们相互间还要争抢衣甲战马,实在。。。李农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没想到,这世上,还有比乞活更落魄的队伍。
“石帅来了。。。”诸葛攸喊了一声。
李农闪眼看去,只见一个年轻的过分的小将骑着纯黑战马飞驰而来。小将年龄虽轻,但体长身高,两颊瘦削如斧砍,双目铮然有光,透出浓烈的剽悍之气。
好一位虎贲猛士。李农暗赞,控马驻足,平和地望着来者。
石青来到李农左近,飞身下了黑雪。龙行虎步来到李农马前,单膝跪倒,抱拳道:“新义军石青拜见总帅。久仰总帅威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李农眉开眼笑道:“呵呵。不要拍了,再拍下去,老头子的骨头都酥了。石帅请起,跟在老头子身边叙叙话吧。”
“好咧。”石青干脆地答应着,骑上黑雪,将诸葛攸挤开,凑到李农身边。道:“总帅精神真好。我孙叔若是见到,必定羡慕死了。。。呵呵。”
李农跟着发出一阵笑声。
被挤开的诸葛攸看见一老一小亲热的样子,暗自忿忿:老东西,相处几日,没见你对我笑过,说的话加起来不如这会和石帅说的多。莫非我长得不如石帅讨喜?
他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脸。怎么也不相信,长得会不如石青。
“新义军立下大功,朝廷不会亏负的。石帅有什么打算可以给老头子说说;进朝廷博个封妻荫子,还是谋个城守郡守在地方上逍遥?”两人聊了会战事,李农知道新义军大败北伐军的‘真相’后,随意地问起石青的打算。“呵呵。以老头子的面子,为石帅谋个郡守还是可以的。”
“多谢总帅。”石青在马上欠了欠身。道:“新义军是义民,保卫乡梓份所当为,不敢贪图朝廷封赏。”
李农哑然失笑。呵呵两声道:“如此说来,倒是老头子俗气了。罢了罢了。咱们就此别过。老头子不敢污了石帅精白之心。”
石青脸腾地红了,心中暗恨。以后一定不能在老家伙面前玩小伎俩,纯属自取其辱。
吭哧了几声,石青厚着脸皮凑过去,支支唔唔道:“总帅。新义军为了抗击敌军,误了秋播农时。连带家眷一两万口,以后可难熬了。石青不敢贪图朝廷封赏,你看,能不能救济些粮食。”
提到秋播农时,李农脸色立即肃穆起来。“你和那个诸葛攸不一样,一看就是受过苦的,知道秋播农时的重要啊。。。”
石青不知道诸葛攸因此受到李农的冷落,只是眼巴巴地盯着李农的双唇,盼着从那蹦出一个带万的数字。
“。。。老头子率部南下,轻装急进,只带了一个月的食用。军中只怕没多少粮食了。”
李农的话让石青心中一凉。这个冬天,他至少有三十万石的粮食缺口。如今有着落的不过五万八千石。对于李农这一方,他抱着非常高的期望,预估了一个很高的数字。谁知。。。没带大批军粮,李农人再好,又有什么办法?
石青沉默下来,任由黑雪踢踏着碎步,李农似乎想到了秋播农时,带着几分忧思,望着茫茫原野出神。
申时,两万铁骑来到彭城。
李农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直接在城外下令。“乞活军在城外扎营,明日一早返回河北,回家秋播。。。。”
石青听到这话,心都凉透了。
李农哪顾得理会石青的心思,继续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