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温。
刘?极伶俐,和殷浩闲话几句,已经听出殷浩有心事。当下试探道:“渊源兄为何烦恼?”
殷浩叹道:“为兄有心为国出力,奈何人微言轻,有力无处使。憾哉!恨哉!”
两人相交多年,彼此熟知,一听殷浩话语,刘?便已明白:哦,原来渊源兄嫌弃刺史的位置小了,意欲再上一步。
眼珠一转,联想到自己的来意,刘?大笑一声道:“渊源兄名满天下,担负士林重托,千万莫要自谦。。。”
殷浩长叹一声,没有说话。依靠士林名声,他有了今日地位;但若再上,就不是士林声望可以左右的了。
刘?细细思量,已经明白殷浩的难处了。随即道:“渊源兄被两座大山相夹,生出难于攀越之感?”
殷浩怔了怔,注目刘?,只见刘?似乎胸有成竹,不仅喜道:“真长贤弟可有教我?”
“此事易耳。”刘?轻轻缀了口酒,眯眼笑道:“只需渊源兄跳出两山之间,外面的天地可宽阔呢?”
“你是说?”殷浩若有所悟。
“褚国丈、会稽王一皇亲一外戚,互相牵制,朝廷遂安。渊源兄想在其中有所作为,势所难能。”刘?一语点醒梦中人,殷浩恍然顿悟。
“渊源兄乃士林所望,不容任何人小觑;若是运用得当,自成一座高山,何需夹在其他山间踌躇。”
刘?言语殷殷,饱含深意。低声道:“渊源兄只需竖立一个敌人,让朝廷忌惮的敌人;如此,朝廷自会起用士林之力抗衡,渊源兄还愁没有用武之地。”
“真长大才!为兄不如远矣。。。”殷浩双目放光,由衷赞赏。
大才?
刘?心中苦笑,没来由涌起一股烦躁,随即掏出一粒丹散服下,道:“渊源兄,府上可有静室,供小弟散散劲道。”
“为兄虽不好神仙之道,为友着想,静室还是备了几间。”与刘?青灰脸上的黯然不同,殷浩神清气爽,兴致勃勃地亲自引领刘?。将其送至一静室外,他略带遗憾道:“见到真长,为兄不由想起洪乔(荀羡字),因我之请,他如今正在北地受苦。。。”
殷浩说得是客套话。只是他没有想到,荀羡真的在北方受苦,受得不是一般的苦。
十月二十八,是博浪行动正式实施之日,也是荀羡等世家子弟的悲惨日。
这一天午时,所有参与人员将赶到历城(今济南集结)集结。青兖两地由两位刘刺史以及孙俭、司扬留守。
一大早,石青开始巡视军帅府,对各司各部再次叮咛。
巡视途中,石青发现一个问题:民部各司、特别是兖州原有官吏,都在羊皮袍子外套了件长袖宽松的名士装。
这些北方儒生不像南方士子那般久受熏陶,穿上宽袍大袖后,走路磕磕拌拌,别别扭扭;不仅没有名士风采,反而怪模怪样,不伦不类。偏偏这些儒生不以为怪,反而昂首挺胸,很以为荣。
流行文化的感染力真是强啊。。。
暗叹声中,石青闻到一股刺鼻的香气。他皱眉看去,只见伍慈黑脸上扑了薄薄的粉,小丑一般迎上来,诠释着沐猴而冠的最终奥义。
这段时间,石青专注于博浪计划,虚应世家子弟的事情,他交给伍慈全权负责。如今看到伍慈这番模样,石青恼怒之余,开始重新审视南方风气的侵蚀力度。
“这段时间,各家公子可还满意?平日都在做些什么?”石青随意地向伍慈问道。
“满意。。。还算满意。。。”伍慈谄笑着回答。“泰山穷僻,和江左繁华没法比的。各位公子也算体谅,没怎么计较。他们倒会作乐,上泰山观日出,出东平湖寻野趣。好不逍遥。”
听出伍慈口中的羡慕之意,石青笑道:“你可知他们现在何处?我去辞别一声。”
伍慈回答道:“知道。知道。。。诸位公子欲往东莱海边一游,正自收拾行装,待会在肥子南门聚集。”
石青眼中闪了一下,淡淡地吩咐:“走吧。我们一起送送。嗯,你去叫上与公子们平素交好的吏员。大伙一起热闹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