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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章 尘埃落定(三)(2/2)

立的。

    “我和安石这半年来奔走长安各处,交游各色人等,就是想了解北府到底有多强盛。”说到这里,王彪之看了一眼王珣说道,“元琳,当你第一次进入到长安时,你的心里难道没有感受吗?”

    是啊,当时江左朝臣来到长安时,第一个感觉就是这才是真正的王者之城,这才是天下的中心,他们心里的震撼不言而喻。

    王珣没有做声,但是王彪之却明白,恐怕自己这个侄儿和自己一样,对于北府的强盛,对于长安的繁华,对于咸阳那满城的工场,对于北府路上忙碌的商旅,对于北府田地上那些满是笑脸的百姓,他们到现在心里还满是那挥不去的畏惧和无奈。

    “除此之外,我们还要知道北府为什么会如此强盛!”王彪之默然了一会继续说道。

    王珣低着头,却再也说不出话来。叔侄俩坐在那里相视无言,整个书房一片寂静,只有窗外的知了在拼命地叫。

    “叔叔,那你看明白了吗?”王珣终于抬起头开口问道。

    “秦王,景略,冰台,素常,武子,武生都是不世英杰,北府猛将如云,谋士如雨,齐心协力这才有今日这强盛。可是世事无长久,谁也不知道数十年后北府还会不会强盛呢?会不会像魏晋一般?”王彪之坐在那里,低首沉吟道,“故而北府大行律法,集汇北府英杰的才智,述明哪些事当行,当行者当如何行,哪些事不当行,不当行者惩戒如何,再照行地方各处及后世万代,所以秦王敢远征万里而北府照旧无恙。”

    “可惜我看了这么久的北府律法,却怎么也领悟不到其中的精髓奥妙。”王彪之最后黯然道,“相差得太远了,相差得太远了,我们根本没有反击的余地。”

    听到这里,王珣灰白着脸,失魂落魄看着自己的叔叔,当年桓温权势熏天,自己这位叔叔审时度势,支持桓温废立,却阻止了桓温的篡权,而今天他却放弃了吗?

    “叔叔,安石先生也是这么想吗?”过了许久,王珣才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来。

    “天下英才,尽在北府。”门口突然应了一句话,王珣转过头去一看,发现谢安站在门口,不知站了多久,或许刚才他们叔侄的话都被他听到了。

    “安石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王珣盯着谢安看了半天才咬着牙说道,他脸上的表情就像是最后一根稻草被人捞走了一样。

    谢安不顾王珣那杀人的目光,走到一张椅子前黯然坐了下来:“人心已失,大势已去,无力回天。正如真长先生所说的一样,我们现在最重要的如何护住司马宗室这一脉子嗣。”

    王珣一下子泪流满面,再也没有二话了。

    过了几日,长安国学生员和雍州州学学子万余人至三省上书,王珣带着上千人冲击上书队伍,他一马当先,冲着上书队伍歇斯底里地高吼道:“大晋没有完,大晋的忠臣还没有死光!”,然后扬起紧握的拳头,向最前面的上书学子挥去。他身后的千余“保皇党”也不甘示弱,大喊着跟着冲了过来。

    不一会,这两票人马就发生了肢体冲突,只见平时文质彬彬的学子名士们扭打在一起,整个三台广场顿时乱成一片。最后还是出动了数千长安巡警和侍卫军,才将场面控制住。当驱散人群后,人们才发现保皇先锋王珣安静地躺在地上的一角,嘴角、鼻孔、耳朵满是鲜血,应该是被人群殴而死。

    北府学子从六岁就开始接受射箭技击训练,个个都是能文能武,而且北府多好武风,这些学子在读书时可没有少打架,自然不是江左学子名士们所能比的。王珣个子矮小,和身后的追随者一样,都属于体弱多病之流,被人数占优势的北府学子打得稀里哗啦,完全拼着一股“忠君的热忱”才坚持到最后,但是还是有上百人被打得奄奄一息,被重点照顾的王珣更是一命呜呼。

    三台广场“流血冲突”发生后,“拥曾派”一下子爆发了,好像吃了天大亏的是他们一样。“拥曾派”在各州各郡举行游行,向官府递呈上表书,最后雪片一样飞向长安的三省。各州学学子教授们的上书,各州郡县主官的上书,各地乡绅父老的联名上书 ,各州府兵以营为单位的联名上书,各地驻防厢军以营为单位的联名上书,各海军舰队以各舰艇为单位的联名上书……,等等,整个北府的驿邮都在忙着传送上表。

    宁康三年五月,三台广场事件没有几天,广州张育、杨光、张重、尹万和交州的杨亮、赵宝的人头陆续传到长安,最后两支打着“拥晋”旗号的武装被剿灭了,而广、交两州的乡绅父老、名士学子们的上书也跟着进了长安。

    六月,有“激进分子”散布不利于晋帝的言语,说晋室从永嘉之乱遗弃中原百姓时就已经失德,已经没有资格再占着天下之主的位子了,为了不让子孙后代再被无情无德的晋室往火坑丢弃一次,这些激进分子扬言准备铲除晋室司马家,为大将军上位清除道路。

    谢安和王彪之知道不能再拖延了,于是便进宫觐见天子和太后。

    宁康三年七月,天子传诏天下,赐秦王、相国、大将军曾华九锡,完成了受禅的第二步,十一月,天子、太后终于颂布了禅位诏书:“夫帝德更始,三正迭兴,驭物资贤,登庸启圣,故帝迹所以代昌,王度所以改耀,革晦以明,由来尚矣。晋德沦微,危亡荐袭。隆昌凶虐,实违天地;永嘉昏暴,神州陆沉,人神共悲。三光陷落,七庙如缀。鼎业几移,含识知泯。我宣元之祚,永坠于地,顾瞻区域,翦焉已倾。

    相国秦王,天诞睿哲,神纵灵武,德格玄祇,功均造物。止宗社之横流,反生民之涂炭。扶倾颓构之下,拯溺逝川之中。九区重缉,四维更纽。绝礼还纪,崩乐复张。文馆盈绅,戎亭息警。浃海宇以驰风,罄轮裳而禀朔。八表呈祥,五灵效祉。岂止鳞羽祯奇,云星瑞色而已哉!勋茂于百王,道昭乎万代,固以明配上天,光华日月者也。河岳表革命之符,图谶纪代终之运。乐推之心,幽显共积;歌颂之诚,华裔同著。民心所向,天之历数,实有所归,握镜璇枢,允集明哲。

    朕虽庸蔽,暗于大道,永鉴崇替,为日已久,敢忘列代之高义,人祇之至愿乎!今便敬禅于秦王,即安偏远,依唐虞故事。”

    诏书送至三省,数千汇聚在门口的世家名士闻诏后无不跪倒在地,捶地顿首,哭天抢地,如丧考妣。而聚集在广场的数十万北府百姓们却呼声震天,个个欣喜如狂。当数十名生员学子将一面两色五星旗和一面夏鼎旗举起时,整个三台广场如同沸腾了一样,所有的人用自己最大的力气向这两面旗帜欢呼。

    天下人都明白了,这天恐怕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