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波澜不惊,仿佛朱文焕的攻击与他无关一般。朱头,正要让孙承宗自辩,却听到站位稍后处有一声,
“臣兵部尚书熊明遇有话说。”
崇祯想了想,只说到,“让他说。”
熊明遇是孙承宗好友,这会肯定是要为督师辩护了,一站出来他仿佛就看见了首辅周延儒愤懑的目光。熊明遇清了清嗓子,拱手说道,“蒙古诸部与女真不同,我朝数次大征蒙古诸部元气大伤,岂能与建州强虏并论。如今关宁一线有辽军十数万…”
但他话没说完,就被站位靠前的一个御史打断了,
“臣右佥都御史~有话说。此十数万究竟是纸上的十数万?还是当真十数万?前番大凌河关宁军十数万人为何溃不成军,孔有德几千人为何能击退黄台吉?孙承宗维护关宁诸军不为孔有德叙功,更攻击其交结南海秦明韬,使登莱诸军心生怨恨。此诚资敌自毁…”
争论越来越激烈了,更多官员跳了进来,
“臣左都御史;于廷有话说,孔有德结交南海匪类一事,证据确凿。如今京师告急而孔有德不救,其心昭然若揭…”
东林党如今不如从前,陈于廷的话立即在殿上激起一片反对声,“孔有德若有异心,何必要勇战救下几万关宁军?如今鞑子烂京畿,当以安抚诸军军心为上!”
但还是有人站出来挡了这一箭,
“那如何解前港建筑全为水泥所筑…”
…
从朱文焕弹劾承宗开始,朝堂上不到十分钟就失去了秩序,大小官员纷纷跳了出来,互相揭短百般辩护攻讦不已。朝堂上只见一片口沫纷飞,一众进士出身的朝官们引经据典,侃侃而谈,当真是没有硝烟的战场,没有刀剑的对决。
其间的一言一句,可能就要影响到以后的仕途晋升。此时的一词一行,可能就要重整党派的划分,其间拉锯对攻罪名罗列,动辄就要让人革职夺袭下狱流放,就更是血肉横飞。比起战场的箭矢漫天枪炮如林,这又是另外一种残酷,非有勇有谋大智慧者不能胜。
大凌河一战亦胜亦败,虽然关宁军军溃了,但孔有德又斩了几千鞑子,实在是个说不清的局面。要是没有孔有德这一击,孙承宗一派人早被革职回家了。但如今搞出这么个不胜不败的局面来,争夺功劳脱卸责任的事情就说不清了。
“无锦州兵马死战在先,孔有德部如何能侥幸克敌。”
“吴襄一击即溃,祖大寿投降女真龟缩不出,倒是哪里有死战在先?”
“血口喷人!祖总兵战死于三屯营,岂是投降叛国之人!”
一帮进士都是天下英才,反应之快辩术之佳令常人瞠目结舌。加上是团队作战,各种说辞早有预谋计划,各种防卫措施早作了准备,其集体布局之下,更让这场争斗充满了智慧。往往一方刚占了上风,另外一方突然抖出一张王牌出来,形势立即改观。倘若谁人想乘胜追击,却一不小心就被对方把事情由头绕到皇上身上,让人就此打住不敢再说。
朱由检脸色阴沉的坐在御座上,任朝臣们各自慷慨,默然不语。吵了一个上午,事情越说越复杂,其中牵涉到崇祯二年毛文龙案,袁崇焕案,崇祯元年钱益谦案,三朝会典案,甚至天启年移宫案,万历年红丸案种种种种也夹杂进来,越发理不清楚断不下去。
“首辅周延儒,大学士徐光启一党借此战之机把持朝廷,实为阉党余孽…”
“圣上明鉴,东林结党营私,舞弊…”
直到太阳升到正中,皇极门中诸位争得饥肠辘辘,眼看就要退朝吃饭去了,大家也没争出个结果。
孙承宗和孔有德的案子估计一时半会是争不出个结果了,吵得累了,终于有人站出来说起京师附近的事情。根据传统,这次还是户部的人站出来哭穷。
“臣户部尚书毕自严有本奏…文诏节制诸军月旬,十万勤王军集于京畿,所耗饷银甚多。曹文诏、张宗衡集结于遵化东南,稍进则可取女真三屯营屯粮,如今却畏敌不前,虚费粮草…太仓库入不敷出军饷不足,请发内库银补军资。”
崇祯闻言愣了愣,问道
“前番不是催他了么?”
没人回答这句话,崇祯皱起了眉头,对违令驻留的曹文诏大为不满,忿忿说道,
“知道了,加曹文诏太子少保,催他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