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及其他孟加拉内河里通行无阻。坐上快船,三天后就到了方钟县。
到了方钟县,还来不及对父亲当年在这里创下的事业大发感慨,对大哥在这里的熏天权势表示愤怒,对贱民如待神明般对待自己表示惶恐,就被惊心动魄的警钟给吓住了。
“该死的周家,这下彻底惹恼了布鲁克巴人。他们找不到周家人问罪,就来找我们的麻烦!”
方武的儿子,现任知县方仲孝正忙着集结锡克士兵,这么回答着钟三日。
这事说来就话长了,当年方武钟上位来这里淘金时,化名周易仁的周昆来也跑来了。周昆来没兴趣靠着殖民地种田致富,而是鼓捣起了生意。他背靠方钟县,向北面尼泊尔、锡金、布鲁克巴(不丹)输入孟加拉以及英华商货。再转卖三地的特产乃至人口,尤其是廓尔喀雇佣兵。多年下来,积累出良好信誉,甚至都成了英华军队的特约供应商,廓尔喀雇佣兵成了英华外籍兵团和各海外都护府的抢手兵源。
如果就老老实实干下去,周昆来也未尝没有洗白的机会。安国院盯他已经很久了。可没想到这家伙故态复萌,觉得这么挣钱太慢,干脆心一横,眼一闭,种起了鸦片,向三个国家以及西面的北天竺贩卖。
孟加拉王国成立后,英华对西洋公司的鸦片事业管控也更严格了,因利润大减,市场也在萎缩,鸦片种植业正在败落。可周昆来猛然开辟了新兴市场,甚至还通过波斯人的关系,向波斯以及奥斯曼输入,这事就闹大了。尤其是尼泊尔、锡金和布鲁克巴三国,他们正因乌斯藏问题,对英华态度暧昧。此时周家大卖鸦片,被他们视为是英华毒害三国的阴谋,立场渐渐偏向敌对。
乌斯藏问题是另外一个大问题,去年布鲁克巴王子因鸦片利益之事遭暗杀,凶手被不丹国中有心之人栽在周家身上,讨伐孟加拉华人的声潮渐渐兴起。
就方钟县而言,周家说跑就跑,他们作为周家的下家,有家有业,就没办法跑了。他们县离不丹就三百里,不丹大军压下来,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你们赶紧走吧,正好帮我给达卡兵部带信,让他们赶紧派兵支援!”
方仲孝把信塞给钟三日,几乎是用押的将钟三日赶上汽船。方钟县的兵力还够自保,但能坚持多久,这就难说了。拜周昆来所赐,布鲁克巴人虽然没有大炮,可火枪却是不缺的。
“等等,这个消息应该能对你有用,让当地的婆罗门跟来犯的布鲁克巴人说说……”
钟三日赶紧献上天竺皇冠已被圣道皇帝所得的消息,方仲孝楞了片刻,然后大喜过望。
方仲孝咬牙切齿地道:“咱们英华之光普照寰宇,区区蛮夷之辈,看他们还敢不敢犯天威!”
接着他再补充了一句:“当然,周家那些损害天朝声誉的家伙。也是罪该万死!”
钟三日等人带着钟一南家人上汽船时,还依稀听到方仲孝在吩咐部下:“赶紧给周家传消息,说只要他出让这些东西的专卖权,我不仅帮他挡住布鲁克巴人,还能帮他解决这场大难。”
由方仲孝就能想到他大哥钟一南平日都干的是什么勾当,钟三日摇头不止,都是帮祸害人的主,真不知死后灵魂会沉到第几层地府里去。
圣道四十三年元月十日。钟三日和徐家兄弟回到吉大港,**号继续启程,月底进入马六甲海峡。
在此时华人的地域观里,马六甲海峡几乎就是国门。想到过了这道海峡,就置身于祖国的疆域,钟三日、徐家兄弟和华人船员们都禁不住热泪盈眶,心胸被思乡之情撑得满满的。
在这之前,还得在马六甲把黑奴卖出去,**号驶近马六甲,正要靠港,却被一艘风帆护卫舰拦住,高挂血红双身团龙旗和碧蓝飞龙行雨旗。是英华南洋舰队的战舰。
“马六甲……战事,转停淡马锡……”
徐善读出了战舰上的旗语,再跟钟三日等人面面相觑,马六甲在打仗!?
自望远镜里看去,马六甲上空黑烟滚滚,让众人心口发紧,马六甲出了什么事?
此时的马六甲港口里停满了战舰。源源不断的蓝衣伏波军正涌上港口,而城中火光冲天,枪声如杂乱的雨点,自城中每处角落传来。
自上空俯瞰,城中的总督府、军械库等要地正被无数服色杂乱的民人围攻。说是民人,一个个都拿着火枪,挥着弯刀,绝大部分都戴着白帽子。也都是服色棕黑的当地人。
相对总督府和军械库而言,城中天庙更是被围攻的焦点,起码万人拥在天庙大门口放枪纵火,口中还大骂不止。
厚实的墙壁不仅挡住了枪弹和火焰,也让那喧嚣声显得那么遥远。殿堂的墙上绘着一幅幅生动鲜明的先圣图,安抚着聚集在这里的上千华人妇孺。
“这样下去不行!火药库就在城北。万一被他们占了,等他们弄来火药,这里就再挡不住了!”
“是啊,不能坐以待毙!我们人虽然不多,却能出去冲一阵,至少坚持到援兵赶到!”
“说得好!论勇气,咱们伏波军远胜红衣!”
“红衣算啥,能跟咱们水手比?”
天庙里还聚着百来名蓝衣官兵,该是事发时紧急调来保卫天庙的。一阵议论后,这帮海军水手和陆战队员就作了决断,必须出去冲杀一阵。
这些人里还有不少十五六岁的少年,这也是海军惯例,都出自海军学院附属学堂,早早就在舰上实习。
“香港海军学堂,四十界,傅康安……”
“吴淞,四一界,常和珅……”
两个来自不同实习舰的少年学院作着自我介绍,互相道出名字时,都是一愣。
“是……富察家的傅?”
“是……钮钴禄家的常?”
听口音,看眼眉,再知姓氏,两人对彼此的出身都有感觉。
“别再提富察了,我们只姓傅!”
“我也不知道什么钮钴禄,只知道姓常!”
“咱们家似乎有什么恩怨?”
“跟咱们有屁关系!”
两人再不约而同地拔高了声调,强调自己再不是往日那一辈的满人,也不想理会上一辈人的情仇。傅康安,傅恒的儿子,常和珅,常保的儿子,就这么在马六甲教乱中相遇了。
“为了吾皇!”
“为了华夏!”
两个嘴唇上还满是绒毛的少年相视一笑,握紧了火枪,跟随着大家沉声呼喝。
“万胜——!”
大门打开,蓝衣们列队涌出,区区百人,面对汹汹人潮,举枪相对。
枪声轰鸣,呼号震天,马六甲的血腥,如英华放眼寰宇这数十年来的历史一样,绝无安宁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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