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武松与小二打败黄安,回去山寨汇报。晁盖与宋江商议,眼见官军势大,梁山弟兄虽然不怕,但既要大动干戈,势必多所杀伤,梁山人马也好,官军禁军、厢兵、乡兵也罢,都是百姓子弟,当地人居多,到时候当真是为祸乡里了,不如与官军讲和,就此作罢。但又想刚才若对官军仅仅稍加教训,那领兵的还可回去吹牛,虚报军功。但刚才武松与小二大张其鼓,官军损兵折将,大是狼狈,那黄安哪里还能欺瞒?定然添油加醋说梁山人马如何人多势众,张叔夜势必亲来征剿,山寨只好为应对官军大力征剿作好准备。晁盖却自去向官军使些手段,显些威风,准备再向官军讲和退让。
不料晁盖中箭,事出非常,但万幸不立时就死,勉强回山,于是叫齐宋江等弟兄,话复前言,放下话来,无论自己生死,都要弟兄们散去归田,就由自己与张叔夜议定此事。
叔夜眼见官兵与梁山一场大战消弥于无形,百姓终免于生灵涂炭,心下大慰。又见晁盖命在须臾,又不免凄凉:“刚才晁盖伤人众多,莫不是手脚折断,无一有性命之忧,即便致残留废也未曾有,实是留足了退路。幸尔此人犹有一口气在,留有如此遗命。若其突死,余人义气所在,与官府之仇了无结局,更别说与我的私仇了,势必不共戴天,遗患无穷。如此看,晁盖实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自己当时看他气焰嚣张,一时义愤,搭弓便射,当真鲁莽了”。
叔夜正自心下惭愧,抬眼见晁盖目光殷殷,临终着急发问,知其关心过甚,急忙答道:“晁寨主今日能将众家兄弟遣散归田,张叔夜往后但有此身在,保众家兄弟及家人不复被难,一切有在下承担。”抽出一箭,一折两断:“如违此言,身如此箭。晁寨主虑人在先,在下抱憾之至,感佩之至。晁寨主乃是为我所伤,今日大事一了,众家弟兄但有不愤者,可找叔夜一人算帐。”晁盖似是大为心慰,决然道:“晁盖但求解今日之结,有弟兄向张大人寻仇者,是看我晁盖不起。”
吴用看看晁盖说话艰难,忍不住接口道:“我们兄弟起事,原是不平官府赋税沉重与无理欺压。当今世上贪官污吏充满衙门,地痞恶霸横行乡里,百姓遭殃,万民受罪,从未见青天大老爷下来过问。我等草民只好自行出头,也好出一口恶气,干得却是有良心的勾当。张大人率军来时,我们原也大为气愤,多少人间不平事各位官老爷不管,被我们管了之后却又来责难。我们行事正如旗帜所写,‘替天行道,除暴安良’,自扪大有理在,也不怕张大人过来责问。又怕张大人也是不讲理,为了父老乡亲不遭罪,晁寨主与宋寨主早已计议停当,将众兄弟遣散归田,这不平事不再管了,倒不是怕了谁。如果官府纠缠到底,我们不妨也奉陪到底。晁寨主好不容易将众弟兄劝得住了,又向张大人略施手段找个台阶体面走下,不想张大人箭法高明,晁寨主抵挡不住。晁大哥强撑回山,怕没有他留话,弟兄们矢志报仇,冤家永结,这才求张大人枉驾上山,乞怜苛求,这件事可行最好,若是看不可行时,原也勉强不得。”
叔夜听吴用说得气愤,心下惭愧。但凡盗贼四起的地方,鲜有清官,都是官府逼的,民众这才举事,平反之本在行政、治吏。眼前之事有晁盖身亡在即,甚为可惜,若果因此而消弥战祸,晁盖实是绝大功德一件。晁盖因而损命而不怨,我正该不弱于此人,终要玉成其事,后面艰难困苦一力承担。于是更走近晁盖一步,抱拳道:“晁寨主只管将众弟兄遣散归田,我自当拼死保弟兄们周全,处分不平之事。”这句话余音未了,晁盖连声“好,好”,便即气绝而亡,聚义厅随即啜泣一片。
晁盖既去,众人悲伤,可怜世上再无托塔王,唯有高山静穆,松柏肃立,芦苇点首,湖水幽咽。
将晁盖安葬既罢,宋江兄弟便要离了梁山寨各归田园,武松、阮小二、鲁智深、李逵等人愤愤不平,均道:“晁盖哥哥没了,我们也不报仇,散了回家过安生日子,于心何安?”
宋江道:“晁盖哥哥便是要我们过安生日子。他在时便说,我们起事,官府遣当地乡兵来剿,都是各村子弟,两相交锋,死伤无数,少则几十人,多则成百上千。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打到最后,势必要几十万人马对垒,血流成河,白骨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