郓王继续说道:“刘光世出身将门世家,为镇海节度使刘延庆次子,部属多为西北军旧故。将刘光世所部划归岳飞统辖,此事朝廷本来早有定议。三省和都督府于岳飞离开建康行在时,下发三省札和都督府札授予岳飞,其中的都督府札则将刘光世军的人马清单,开列得清清楚楚,交由岳飞‘密切收掌’。这其实意味着,在罢免刘光世之前,岳飞接管其所部手续已备,只差一纸公文。
“其时岳飞为太尉,张浚任右相兼都督,而秦桧正好窃据枢密使。那奸贼心通北国,正当大宋兵势正盛之时,一心主和,便以岳飞既掌京湖之兵,再接两淮,难免拥兵太重为由,极力反对。朝中实有纪言道‘飞方图大举,会秦桧主和,遂不以德、琼兵隶飞’,便是佐证。
“朝廷与张浚转身将刘光世部收归都督府,而张浚兼任都督,欲六分其军,互不统属,直接掌控。朝廷便用给岳飞的御札上一句‘颇有曲折’便即出尔反尔,自然引其不快。他气愤不过,便以‘与宰相议不合’为由,而自请弃军回家为母守孝。此事岳飞举止失当,后来认错,遂具表待罪。但秦桧作为始作俑者,当时便有忿忿之意,最终还是因此事以‘莫须有’之罪构陷岳飞。
“但与此同时,秦桧再与知枢密院事沈与求上奏朝廷,谓张浚作为宰相不适合掌兵,而应在淮西军中另行命将。于是越过张浚,任命刘光世部将王德为左护军都统制、郦将军为副都统制。而王德虽然勇猛,终究莽撞,主军位微望轻,德不配位,能不称官。他既不足以居郦将军之上,坐镇自然疲于应付,左支右绌,加之与郦将军龃龉不断,更加势不两立。于是王德上告到了秦桧奸党万俟卨做监察御史的御史台,郦琼将军则上告到张浚为都督的都督府。
“秦桧拉沈与求向朝廷建言。而秦桧力主派兵部尚书、都督府参谋军事吕祉如淮西抚谕诸军,处理讼事,拟扶持任用王德,依罪处置郦将军等人。
“二人虽同赴朝廷,但秦桧所议大大出乎沈与求意料,处置郦将军等,势必折损大将,更引起军中内乱。沈与求力争不成,急怒攻心,竟然死在朝堂之上。其后秦桧更得为所欲为,力荐吕祉,并许之回来以后继沈与求之位。
“而吕祉刚愎自任,虽然于国忠贞不二,但举止高傲,且不谙军旅,不解内情,不知秦桧奸诈,竟秉承其旨意。到了庐州,一味取悦王德,压制郦将军,收罗郦将军左右王世忠、靳赛等将官罪证,上书密奏朝廷解除郦将军等兵权。秦桧暗地里安排军中书吏朱昭向郦将军等泄漏机密,好让郦将军派人于邮驿中截获奏书,众皆愤怒惊惧在心。至此,拜秦桧所赐,刘光世所部群龙无首,上下不和谐,内外猜疑不断,军心危如累卵。
“秦桧再于其时鼓动朝廷调郦将军赴京城临安,分明作势要杀。郦将军一干人等见大难临头,谁又不反?我看郦将军等是反得晚了,如果放在我身上,也许谋变更早!”郓王说到这里,竟是两声“嘿嘿”冷笑。
众人听郓王所说大致不差,但原来均以为此事乃张浚整顿不力,弄巧成拙,却完全不知原因出自秦桧身上。
郓王说罢,看看郦琼,意思便是此事乃秦桧诡计,你大可不必太过自责。
郦琼又如何不知郓王意思,可这件事他念兹在兹,无时无刻不抱愧在身,从没半点要原谅自己。半天,颓然长叹一声:“我既做出来了那样糊涂事体,如今又有什么好话能说?”
郓王摇头道:“即使天大的错误,也自当该有公论,罚当其罪,毁誉分明!”
说到这里,高声向郦琼发问:“如果没有朝廷去刘光世兵权之事,郦将军等是否早已有心降齐?”
郦琼急道:“郦琼虽然不才,如若不是朝廷实行整军在前,王德吕祉处处挤兑,郦琼等断不会投敌!在场都是大有干系的人物,眼下若有人能指出半点不实,郦琼立时便死在这里!”
郓王点头道:“这个我自然相信。郦将军因朝廷整军措置不当才致反水,这个天下尽知。但是大宋这边一有整军风吹草动,刘豫便有人过来以高官厚禄予以拉拢,可有此事?”
郓王这句话声音不高,但郦琼听着不啻于耳边雷响。
原来郦琼早有疑惑:“我之前从无反叛投降之意,刘豫何以老早过来拉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