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归云居的院子里的一切都如画页般,顿在了此时此刻。沉默,宁静,鲜血的滴答声,汗滴的流淌声,一个个沉重的呼吸声,一双双充满血色的眼睛,宣告着,战斗,并没结束;宣告着,战斗,会在某个瞬间,再度爆发!
只听一声尖锐的呼哨声,所有前方的灰衣人迅速后退,后方的灰衣人随之列阵,一部分手持藤盾半跪在前方,一部分灰衣人架起劲弩,瞄向中央靠在一起的刘大彪和阿鱼。这意味着,战斗,结束了。
没有人能够在如此密集的攒射下,逃得性命,没有人能在众多弩手的攻击下,安然无恙。刘大彪不能,阿鱼也不能。此时此刻,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一个人,一个少年人。这个少年,可以轻易抓住横飞的箭矢;这个少年,有着出人意料的好运,任何情况下,都能转危为安;可惜,这个少年,不可以,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大局已定,总会有人出来说些什么,之前一直不见踪影的武赖再度现了形,冲着已如砧板鱼肉的刘大彪和阿鱼叫到:“哈哈哈哈哈!还想跟老爷我斗,门儿都没有!哈哈哈哈哈!想让老爷我先射哪里,腿?手?还是你那个猪头?哈哈哈哈哈!现在跪地求饶,说出九宏世子和二王子的下落,还不晚!哈哈哈哈哈!”
废话真多!刘大彪和阿鱼又想到一起去了,不过之后的,就不大一样了。阿鱼在惦记着墙根的食盒,还有柴房里没吃完的“心里蜜”,直觉就这样去了见阎王,好像有些可惜;刘大彪则在盘算着,被这么多弩箭射死,能不能成英雄。
“龟孙子,叫爷爷磕头,你受不起!爷爷早就杀够本儿了,要杀便杀,哪来恁许多的狗屁!爷爷我要是皱一下眉,都是个娘们!哈哈哈哈哈!”刘大彪突然想笑,因为说书先生经常说,某个大英雄大笑而去云云。自己也是笑着“去”的,就算去的地方不一样,也应该是个英雄!
见刘大彪就如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武赖面色一变,狞笑着对弩手做了个手势。所有的弩手均已准备就绪,只需动动手指,就能送眼前的两个人去孟婆庄喝汤!
这一刻,武赖在等,等场中的人变成铁刺猬;刘大彪在等,等自己变成英雄;阿鱼,也在等,连他自己都说不明白在等什么,等着一生终结,等着一个奇迹,抑或等着一个不可能到来的人?
“阿鱼,跟你干仗,痛快!”这是刘大彪第一次叫阿鱼的名字,也许,在他看来,这就是最后一次了吧?
“彼此彼此!”即便是最后的机会,阿鱼也不肯多说些。刘大彪最后一次,恨恨地瞪了瞪阿鱼,翻了翻白眼。
话说完了,就只剩等待,等着箭矢破体的声音,等着牛头马面勾魂的声音。
“轰隆——”,等了许久的,竟然是巨大的倒塌声!霎时间,所有的人都愣住了,齐齐望向发出巨响的方向。原来,刘大彪和阿鱼身后的围墙轰然倒塌了,一个年轻的身影,一个刘大彪和阿鱼大概宁死也不愿看到的身影,出现在残垣断壁之上。
一路无语,这个年轻的身影以超乎想象的速度疾驰着,黑影闪过,所有的弩手随之倒下,倒在血泊之中!这个人是谁,竟能以肉体之躯破开青砖垒就的墙壁!这个人是谁,竟能下手如此之快,如此之狠毒!这个人是谁,看起来竟是如此的熟悉,却又陌生!
“队、队率,你怎么来了?”
“我若不来,就只能一个人去了!”
“这里,很危险!”
看着已经毫无生气的灰衣人弩手,少年人笑了,笑得温和依旧,却隐隐含着血腥,“就凭他们?”
闻言,刘大彪和阿鱼皆是不语,他们突然发现,眼前的人已不是从前之人。那个心地善良的少年,那个对着敌人都不肯下狠手的少年,那个眼神清澈的少年,去了哪里?
眼前的人,手上仍在滴着血,鲜红的颜色布满了双眸。这对赤红的眼睛,真如魔神降世,令人不寒而栗!可是,这俊朗的面庞,这儒雅的身形,这飘逸的身手,分明就是,就是那个自己不惜一切代价想要保护的人!
“队率,你怎么了?”刘大彪的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迷惑、紧张,还有一丝丝若有若无的痛惜。
闻言,已然陌生的少年,又一次笑了,笑得恬静,只是露出的洁白牙齿,散发着说不出的恐怖气息,“如此,难道不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