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
“现在不是时候。”
闻言,卡萨巴愣住了,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不禁问道:“为什么?”在他想来,经过五年万全的准备,又有此次大兴之行做铺垫,根本就是水到渠成之势。为什么,白音宝力格会持反对的态度呢?
“万事俱备,唯欠东风。”
“还请老师明示!”
白音宝力格默默地看了卡萨巴几眼,叹了口气道:“你想做的,是复仇,还是保护,抑或兼而有之?”
复仇,自然是要报不共戴天之仇!保护,定是要使尤提兹平安地生活下去。而这似乎并没有什么矛盾,兼而得之应无不可吧?卡萨巴虽然知道老师心中的顾虑,但也不认为这种微不足道的顾虑会使一向果断的老师变得瞻前顾后、畏畏缩缩。
“你是不是在心里觉得我这个老头子失了锐气,不复当年之姿了?”白音宝力格似看穿了卡萨巴内心一般,悠然地问着,听口气倒是不以为忤,“你只需记住一点,我一生中只有一个真正的兄弟,那就是你的父亲!”
“我相信老师,只是不理解为什么老师要阻止我?”
“你为什么想要现在行动?”
“现在不合适么?”
“操之过急,欲速则不达!二王子,你我苦心经营了近二十载,又休养生息了五年,为的是什么?”
“为了使草原的人过上更幸福、更美好的日子,老师不也曾说过战争常常是无力的,只有伟大的胸怀与敏锐的心灵才能得到大地女神的祝福?国书的事终究是隐瞒不住的,纸里难以包火,与其事发后受制于人,不如先发制人。出其不备,或许能建奇功!”卡萨巴说得斩钉截铁,在他看来,擅自动用国书的事情是不可能含混过去的。穆恩库克若是知道了自己冒用他的名义向大兴求和,无论如何都饶不了自己的。
既然避之不能,不如主动出击好一些,所以卡萨巴想先下手为强。不知道白音宝力格是出于什么顾虑,不愿意现在就发起。卡萨巴知道自己的老师一向深谋远虑,有着自己远远不及的敏锐嗅觉,他很想知道老师的意见。是以,卡萨巴直直地看着面前的老人、他生身父亲最信任的兄弟。
“草原王是荣耀的象征,所以历来的草原王没有仅凭阴谋诡计就能上位的。这一界的草原王虽然有很大的污点,但他还是在战场上证明了自己,一个被人认同的窃国者就不再是窃国者,而是真真切切的王了。不知二王子想过没有,如果你此时发动,能不能从根本上动摇草原王的根基,会不会得到草原人的认同?冒着如此大的风险,除了将经年的心血付诸东流,还能得到什么呢?”
闻言,卡萨巴笑了,不是尴尬的笑,而是一种释怀、一种坦荡、一种无畏,“老师不会认为我要做草原王吧?”
“草原王本就该是你的父亲!你的父亲遭遇了不幸,那就应该是你!”此时的白音宝力格被往昔所触动,显得尤为激动,声音也不觉大了起来,“如果你要成为草原王,就得按着我说的做!”
“一个双手染满鲜血的人,是不应该成为草原之王的!”
“这是什么混账话!哪一代的草原王不是在累累骸骨之上接过王的头冠的,哪一代草原王不是在鲜血铺就的道路上走到王座的?想要成为人上之人,就要将碍事之人统统踩在脚下,狠狠地碾压,只有濒临死亡的哀嚎,才是最好的赞美!”
“老师,我在大兴见过一个少年,他问我,为什么大兴和九宏要发生战争?为什么不可以和平共处,为什么不能互通有无?”卡萨巴想起了天隐曾问他的问题,在白音宝力格的诘问下,自己好像突然知道问题的答案了,“我能告诉他,这战争本没有发生的必要,它不过是王登基的仪式罢了;我能对他说,苍狼的成年礼就是在鲜血中长嚎么?老师,不知您是否想过,我们一直都在宿命的错误中轮回?摆不脱,甩不掉,挣扎中带起的血雨腥风,留给我们的,便是一代一代的伤痛与仇恨。既然很久以前轮回就开始了,为何不在我们这里划下终止?”
白音宝力格沉默了,他从不知道自己的学生竟然还有此种悲天悯人的情怀,“你,要放下仇恨?”
“我父亲的仇,必须得报!”卡萨巴说着,狠狠地挥了挥手,不容置疑、不容改变。
“那刚刚的那番话是……”
卡萨巴静静地凝望着帐篷的顶端,心思早已穿出帐篷,直达天际,“大地女神是宽容的、怜悯的,我们用仇恨结束仇恨,而后,会有一颗清澈的心接受大地女神的祝福,带着草原走向天地的尽头!”
白音宝力格终于明白了卡萨巴的想法,未必不是一种方法,只希望那颗纯洁的心能够永远、永远清澈、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