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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五章 王爷(2/2)

山中就足矣了,但对上生番,就非得躲进这个隐秘山坳不可了。

    丰隆点了点头,正想说些什么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霍然抬头,追问杜大人:“刚刚你说过,王叔在平州招拢义勇、摆开战场准备迎抗燕军、做最后决战?”

    杜大人沉沉点头。

    到底曾经的南理皇帝,自然对南理地理有所了解,镇西王摆阵之处,背后不远便是南荒了,且从大环境上看,平州正处在一个类似于葫芦嘴的位置上,生番若出山此处首当其冲。三百年前蛮荒怪物闯入人间作祟,最先冲出的便是此地。

    镇西王戎马一生,精通兵法,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选择一个这样的地方摆战场?当知若生番出山,他的军队便会腹背受敌,立刻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丰隆又急又怒,可还不等他把话说利索,杜大人就摇了摇头,打断道:“就算没有生番,以王爷手上的兵马对上燕人,也必败无疑。”

    丰隆怒道:“那也不能……”

    可是才说了四个字,他就猛然醒悟了。

    是啊,他自己刚刚也说过,以镇西王的见识,又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

    除非王爷是故意的。

    没有生番,南理最后的军队也必败无疑;若有了生番…一样会全军覆灭,但燕人呢?他们还有机会活着离开那战场么。

    镇西王调集了大批炮药、战鼓、号角和火油,不难想象的,当与燕人开战时,军中会炮号连天、鼓声雷动,烽烟弥漫四隅。再加上两军的凶狠厮杀与战场上浓浓的血腥气,或许能更一步激发不远处、本就躁动的生番的凶性?王爷不确定,但他决定试一试。

    镇西王最后的念头,南理境内最后一支还算有点规模的军队,想要刺激生番出山。

    镇西王求死,只求同归于尽、死得其所。

    “臣启程前夕,曾与王爷彻夜长谈,其间王爷说过三句话,臣不敢忘......”

    “讲。”丰隆想听。

    “大哥嘱托,要我护住南理安宁。前面几十年还不错,国家基本平安无事,到老来却西关惨败北境难保,屠不尽番狗也杀不光燕贼……我倒不觉得自己没用,只是辜负了兄长、辜负了先祖……若想苟活不难,但下去后我还想见见他们,所以还得保着点这张老脸,我老了,战死比病死强上许多。”

    杜大人脸上没有表情:“另一句:生番入境几成定局,挡无可挡,就算没有我,它们也会冲入人间。但即便如此,我终归还是刺激了它们、引诱了它们,让这场浩劫提前发动。或许要遭天谴,红波一脉香火永绝。但愿能偿得回、但愿与龙脉无关。”

    丰隆大吃一惊:“什么绝后?”

    杜大人带了不少重臣家眷进入山谷,其中并没有红波府的男丁,丰隆本还以为镇西王的子嗣孙儿会跟在小福原、左丞相那一路。

    “红波府剩下的男丁,本就不多了。”杜大人应道:“大半丧于凤凰城。后来战役中又添伤亡,镇西王膝下,再无男儿了。”

    当初燕军袭来,小皇帝和朝中重臣撤出国都,但并不是说南理要把凤凰城拱手让给燕人。正相反的,凤凰城的抵抗,是燕军入侵南理以来最最惨烈的一场战役。

    那时候没人知道南荒里浩劫将起,南理的战略是步步抵抗,既然凤凰城还要抵挡敌人。总得有重要人物留下来振作军心、统掌大局,当时留下来的就是镇西王的几位子嗣,他们既是将军。也有皇室血脉在身。以情势而论他们的身份最合适。

    凤凰城破,红波府损失最为惨重,随后连番战斗中,仅存的儿孙也遭遇横祸。堂堂红波府,除了镇西王只剩女儿家!

    引诱生番涂炭人间。若真的会有神罚,镇西王只盼着落在自己这一脉身上就算了,莫去牵连皇室。

    杜大人继续道:“最后一句,王爷说得仍是生番:如果现在南荒中的生番是平静的,又如果我手上有一个办法能把它们引入人间,我会不会把它们引进来?不好说,一半一半。幸好,现在不用选了,省去好多苦恼。”

    只是转述,没有半字评论,杜大人又把话锋一转:“王爷还着我带一句话给陛下:皇帝在,希望便在。南理还未亡,燕人也还未胜,越是这样的时候也不可自乱情怀……陛下须得明白,血洗过后,未必不是朗朗乾坤;陛下应牢记,福原仍是南理唯一的皇帝;陛下莫忘记,见他时当收敛、请易容。”

    即便到了这般田地,镇西王想的仍是皇帝基业,丰隆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过后,丰隆挥袖抹去眼中泪水,又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转目望向也列座一旁的小捕:“筱拂,帮我易容吧。”

    小捕点了点头。

    转过天来,情绪稍稍平稳了些的丰隆又发现另个异常,问杜大人:“朝中重臣的眷属都已经到了?怎么才这么少人?”杜大人带来的眷属加在一起不足二百人。

    “山坳虽大,可能容的终归有限,养下一群女人、老人也没什么用处,还不如腾出位置多存些军卒,撤离之际几位辅政大臣定议,自镇西王、左丞相之下,每一家只许四人进山,无一例外。”杜大人声音很轻,全无语气。

    随着杜大人的到来、镇西王死战的决心为众人所知,山坳中的气氛也变得无比压抑,就连还不懂事的小小酥也有所察觉,不敢在乱跑乱闹。不过小囝囝的心性,挡不住地就喜欢漂亮的年轻女子,忍无可忍地拿着块巧克力,总往小捕、初榕身旁去凑。

    公主郡主早都知道了苏杭的身份,自然也晓得这小子是哪个家伙的儿子,如果在平日相见,或许真会有些尴尬、心中会不是滋味。可如今,国破家亡,父亲在南方准备着必死一战,心上人在西北自鬼门关中穿梭…这样的情形下,有些事情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小捕面对囝囝的时候总是在笑,可把他抱在怀里的时候,却总也忍不住流泪。

    公主如此,郡主如此。

    ……

    又过半个月,小皇帝福原和左丞相、朝中一群重要臣子和数千忠心禁军进入山坳,同时也带回来了外面的战事消息,燕军主力正向镇西王一部迅速接近,大战在即了。

    而此时,大燕西疆的宋阳正召集了所有南火将领,商讨一件大事:他要分兵一路,穿越大片敌境、从燕国西疆赶赴坐落于大燕东南的红瑶关。

    在这之前还发生了一件事:谢门走狗成功找到了镇庆叛军,和事先估计得几乎一样,傅程的势力被燕军重创,如今只剩下千多人,占了个山头惨淡度日。

    镇庆曾是红瑶附近的驻军,宋阳想打红瑶,他能帮上大忙。

    不过镇庆、傅程都不是关键,真正让南火众将疑惑的是,率领着凶兵在西北作乱、以战养战混得风生水起的常春侯,居然想要直扑南方,去打毫不起眼的红瑶城。这又是哪门子的盘算?

    待宋阳把自己的想法解释清楚,除了瓷娃娃之外,帐中众人尽做惊骇神情,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小狗通报,有重要军情传到……辣到不能再辣,十万火急之事。

    不是南理的战况也不是附近的敌情,而是来自西方高原、藩主墨脱领地内的一份信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