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幸会!”,任令羽微笑着与何塞.里克尔梅握了握手,望着来人锐利而清澈的目光,心中地戒备之意更浓。
“我们中国有句话,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们正在喝下午茶,您不介意的话,不妨一起来喝吧。至于您这两位随员,就由我地随员另行招待如何?”,静静的感受着来人粗糙的大手上传来的力量,任令羽不动声色的把何塞.里克尔梅与他的两名随员了分隔开来。
“何塞是我当年在th-royal-naval-college留学时的学长,比我早一年入学,也早一年毕业。”,待三人进入房间分宾主坐定后,严复便微笑着指着何塞.里克尔梅对任令羽介绍道,“在英国的时候,何塞可是我们这些外国留学生中的风云人物啊。”
“哦,是么?那当真好巧啊!”,任令羽向严复报以了一个会心的微笑----就在介绍来人时,严复已经极为隐蔽的对他使了个眼色,而他也用微笑告知严复,他已知道了他要说的是什么。
事有反常即为妖!毕竟,这个“他乡遇故知”的戏码,也实在是太过巧合了些。
“何塞,这位是任大人,他是我们大清帝国的……”,严复的眉眼间悄然闪过一丝困惑---任令羽这个“加兵部侍郎衔天津水师学堂会办、筹办阅舰式事务帮办委员”的官衔,用英语又该如何说呢?
“海军准将!”,稍作思忖,严复对任令羽已经改了称呼。
“哦?是么?这么年轻的将军。我还真地是第一次见到。”,何塞.里克尔梅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对任令羽敬了个礼,旋即又转向严复----
“我听说任将军还身兼你们清国海军学校的副校长,而校长正是严你。”,他微笑着对严复说道:“那既然任先生已经是准将了,那严你最起码也应该是个海军少将吧?”
严复一窒,何塞.里克尔梅这一番话讲的和颜悦色地娓娓而言如说家常,但言辞中却暗藏机锋,更直指自己将任令羽捧为海军准将的说法是作势欺人!而他恰恰又不是个好逞口舌之利的,一霎那间竟有些瞠目结舌。不知如何作答是好了。
“我国官制,大异西洋,故而海军准将一说,其实只是个类比而已。”。任令羽笑着说道,却已在不动声色之间便为严复解了围,他随即将话锋一转,“不过我想上校此番前来,应该不仅仅是想与老友叙旧吧?”
“而且,昨夜我这房间里闹了点小事……”,他盯着何塞.里克尔梅浅蓝色的双眼,说话娓娓絮絮如对良友,但所说的内容却绝非友善。“有两个小贼想进来偷东西。”
这绝对不是错觉,当他说到“两个小贼”时,他清楚的看到何塞.里克尔梅脸上的肌肉猛地抽搐了一下,目光中也露出了明显的关切与焦虑!
“看来也是个爱兵的。”,任令羽心中暗自赞了一声,但却是立即将话头转到了别处:“我原本以为不过是塞得港内某些穷疯了的英国流浪汉而已……”
他薄唇微抿。嘴角一扬,“可后来我看见了这个……”,他突然从身侧掏出了那把.455地韦伯利左轮,向桌上轻轻一放。
“这支手枪的枪管上,有c.n.e三个字母的铭文,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眼花了。”,任令羽微微偏头。指着被何塞.里克尔梅搁在右手边的那根黝黑的阿劳乌卡利亚松手杖道。“在您的手杖握手处,我也看到了这三个字母。您说……”
他俯身向前,微微眯起眼盯着何塞.里克尔梅:“上校。这真的只是巧合么?”
何塞.里克尔梅目光霍的一跳,旋即低眉敛目,避开了任令羽的目光,而一旁地严复却已是满面钦敬中夹带着三分惊骇---相较与他几个月前初相见时,此时的任令羽无论言谈举止都已再无当日的青涩与做作,无论说话还是行事都显得镇定自若举重若轻,竟似已经在宦海中沉浮了多年的老手一般!
“果然是宝剑锋自磨砺出啊!”,严复也是难得的聪明人,稍作揣度已经想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且不论李中堂地悉心作育,单单是随中堂入京之行,任令羽就已经是脚不点地的周旋于太后皇帝亲王军机之间,和这些一等一的人精子们这一番较量下来,便是中人之资怕也能稍成些气候,更何况这个聪明过人的任令羽。
“这c.n.e三个字母,乃是chile-navy-esmerald的缩写。”,严复正胡思乱想着,却听到另一边的何塞.里克尔梅已经语调平静的开了口,“您说地那两个人,其实都是我们智利海军埃斯美拉达号巡洋舰上地军官!”
“埃斯美拉达号么?”,一抹古怪的微笑驱走了任令羽脸上地阴霾----自己和这个舰名还真是有缘分呢,若不是当初从那艘同属于智利海军的风帆训练舰桅杆上意外坠下,那自己也不会如此离奇地来到这个时代,而巧合的是,那艘风帆训练舰的名字,竟然也是“埃斯美拉达”。
确切的说,那艘自己曾搭乘过的四桅训练舰应该被称作是“埃斯美拉达五世”,而此时何塞.里克尔梅所提到的“埃斯美拉达”,则是智利海军中第三代采用该舰名的防护巡洋舰,该舰系由英国阿姆斯特朗船厂建造,被认为是第1艘真正意义上的近代巡洋舰。且该舰与中日两国均渊源颇深,这艘“埃斯美拉达三世”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被认为是北洋海军中同由阿姆斯特朗厂建造的“超勇、扬威”号撞击巡洋舰的改进版本,亦是在它之后建造日本海军“浪速、高千穗”和北洋海军“致远、靖远”的前身之一。
在他原本的那个时空里,当甲午战争爆发欧洲宣布“中立”时,智利政府曾极力向中、日两国兜售这艘当时已服役10年的老舰,而自己的老师李鸿章则因嫌其式样较旧、价格过高而婉拒。但日本方面却委托厄瓜多尔,于1894年11月15日花大价钱买下了这艘因长期缺乏妥善保养,舰况较差的老舰,更名“和泉”。
不过自己既然已经来了,那这艘军舰还能否进入日本海军的阵容,就当真值得商榷了!当然,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原来那两个贼竟然是贵国的海军军官!”,任令羽神色一黯,彷佛不胜唏嘘:“怎么会这样呢?”
“我的国家很不幸!”,何塞.里克尔梅丝毫没有理会任令羽的惺惺作态,而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就在几个月前,我们的总统巴尔马塞达背叛了人民对他的信任,为了他个人的权欲,他甚至不惜对反对他的国会和海军诉诸武力!他把我们的国家……卷入了一场毫无意义的内战!到现在,这场战争已经持续了半年多了……”何塞.里克尔梅黝黑的脸上已满是怒色:“作为这个国家的军人,我们有义务与所有试图伤害智利的敌人作战!不管他是外国人,还是本国人,所以,我们----智利海军,选择了站在国会一方战斗!但我们毕竟只是海军,要拯救我们的国家,我们必须有自己的陆地武装。”
“我们是正义的一方,所以我们很快就召集到了足够数量的,参加过1879年与秘鲁战争的老步兵,但我们却没有足够数量的步枪、火炮和弹药来装备他们。所以我们只能选择去美国购买军火。可就在一个多月之前,美国的加利福尼亚州议会突然通过了对我国内战保持中立的法案,并扣押了我国的军火船……而此事无疑将消耗更多智利人的血,任先生……”
何塞.里克尔梅的眼中暴射出愤怒的雷光:“和这件事比较起来,让两名海军军官在夜间潜入您房间似乎已经算不上什么大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