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有人说追求安定是一种软弱,薛崇训觉得自己确实有软弱的一面。
但有时候争强好胜的心态、愤怒的情绪膨胀、受人敬畏的虚荣等等缘故,他最在意的还是要让自己牛逼,所以不愿意表露软弱无能。
不过这雨幕,真的很好。
长廊檐下一串串的水线滴落下来,溅起水花;潮湿干净的空气;朦朦胧胧的远景在雨幕之中;沙沙的、叮咚的雨声,不同于人群的嘈杂,雨声很轻很安静,也不同于寂静的晴天无声之中让人感到十分寂寞。
他慢吞吞地进了自己的起居室,当值的是裴娘,见他只穿了里衬急忙去找了一件大衣过来。
过得一会,孙氏也来了,怀里抱着一件紫色的衣服。薛崇训便起身执礼,问道:“给我做的新衣?”
孙氏把衣服递给裴娘道:“给薛郎换上试试合不合身。几天前才完工,刚洗净晾干。明天逢十,听说宫里有大宴,你正好穿新衣服去。去宫里头赴宴的不仅有王公大臣,还有外邦使节,薛郎要打扮得像样一点哦。”孙氏一边说一边露出笑意来。
薛崇训随口道:“又不是第一回参加这种场合。”不过见孙氏情绪好,他也就顺从地让裴娘服侍自己换衣服试装。
这时他发现书案上有一把纸包着刀锋的横刀,便“咦”了一声,走过去拿了起来扯开草纸一看,原来是一把新刀。
“我那把佩刀旧了正想换呢,谁送进来的?”
裴娘道:“送来的人说是内厂管事宇文公吩咐的,是他们最近招了些工匠新锻造的兵器。”
薛崇训抬起手来,把刀锋横在眼前瞄了一眼,忽然发现刀身有点特别,原来有血槽!
这时一旁的孙氏道:“在屋子里摆弄那东西作甚,怪吓人。”
“血槽啊……”薛崇训自言自语道,忽然想起去年好像在宇文孝面前提过这事,当时还画了张草图。后来事儿多,他就早把这茬给忘了,没想到宇文孝还记得,居然按照图纸做出实物来了。
薛崇训不禁说道:“宇文孝这个人不错,可堪使用,不错。”
孙氏道:“不就是送了一把新刀么?”
薛崇训用手摸了摸刀身上的血槽,笑而不语,然后把佩刀刀鞘里的旧刀拔了出来丢到案上,把新刀放了进去。刀鞘还不想换,因为上面镶着金片和宝石。
孙氏送完了衣服磨磨蹭蹭的还不想走的样子,极力找些琐事说,偏偏薛崇训对那些家务琐事毫无兴趣,只能“嗯”“啊”地应付几句。这时候他才想起来,像送衣服这种事为什么要岳母大人亲自来办?她无非就是想见见面而已,想到这里薛崇训不动声色地看了她的脸一眼,也没多说。
过了一会儿,孙氏再没有其他事说了,薛崇训也没多话,她只得起身道:“那我先回去了。”
不料这时薛崇训用很随意的语气道:“一块儿吃晚饭吧。”
“嗯……也好。”孙氏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变换,但是薛崇训分明感觉到了她的喜悦。
和往常一般的作息,薛崇训早上醒来,躺着缓了一会,便掀开被子坐了起来,隐约看到幔帐外面有个人影,应该是裴娘,便问道:“雨停了没有?”
外头沉默了片刻,一个声音轻轻道:“已经停了,起了点雾。”
“哦……”薛崇训心下一丝失落,口上却道,“天晴也好,今天要去大明宫,省得带伞了……你不是裴娘?”
早上刚起脑子有点懵,这时薛崇训才意识到答话的人是个陌生的声音,便一把撩开幔帐看看。
他一看倒有些惊讶,一个高挑的美少女正站在面前,长长的襦裙婀娜的身段,如云的发鬓。她低头垂目,一脸的羞涩与局促。
“你是?”
女子低头轻声道:“我是姚宛,郎君还记得么?”
“记得,不过你换了衣服倒是没认出来。”薛崇训笑道。
姚宛道:“薛郎的……葛衣我昨晚洗了,晾干再送进来。”
“什么葛衣?”薛崇训随口问道。
“昨天在刑部大牢,我的衣袖破了,薛郎……”姚宛的脸上泛红。
“哦,想起来了。”薛崇训点点头,“你怎么在我的房里?”
姚宛道:“是管家安排我的,让我一早就来服侍郎君。”
薛崇训心道:多半是自己那件衣服的缘故,穿的衣服到了一个女子身上,管家薛六应该怎么安排这个女子,自然心领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