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云:
擎旗莽野行,但恨风不平;回首来时处,烈马染云惊。
此夜自是无话,第二日时,何元庆平明来寻,待赵楚起身便问:“死囚营里,也有数百人,其中悍勇者,不在俺之下,只是蒙奉出放,奈何四处搅扰,收束不得,如之奈何?”
崔念奴一边暗忖:“清风寨内一场厮杀,只将不足六百人马留来,倘若一路往水泊里去,只怕只恨人手不足。这青州府,便是乱它一乱,又有何妨。”却她也只赵楚心思,这等收束军心手段,纵然早有计较,不得而语。
赵楚沉吟片刻,语与何元庆道:“本是苦难弟兄,倘若乱他青州府,本也无事。只是都出一处出身,何必自相残杀。你可令去,若要活命,便须从军令而行,倘若果真凶地里出身,军法严令不得,只管关押,休教害民。万世基业,本便是由此而得。遑论如今城内,更在慕容彦达心腹之内,若教他得知一处聚合,使大军来拿,逃脱不得。”
何元庆为难道:“道理自是道理,俺本非能引军者,将他等尽相托付,十分不能心服,便是严传军令,不能使从。”
赵楚笑道:“以一身本领,委屈引这等人马,也看你不愿,可愿为我亲军?”
何元庆犹豫再三,挠头问:“旁的俺并是不怕,只是作个亲军,须能吃饱才好。”
崔念奴失笑,知晓赵楚心意,便道:“大郎自与他讲,奴请花荣将军来见。”
赵楚笑道:“非花荣兄弟,此事不能成——同请邓飞兄弟来,他两个,一丰姿有度,一悍不畏死,一并都是发付的人。”
待崔念奴去,赵楚教何元庆前头坐了,笑道:“你也见着,亲军如今,只秦三宝一人,说是亲军,当为死士,每逢战事,人不能决者,便单骑冲阵,悍不畏死,往后若有众,军令严苛,更比寻常。也自安心,临阵厮杀,怎可无斗米奉前。”
何元庆便笑:“最好,最好,俺本是不怕死的,舍得力气。”
当时便往秦三宝处,原来秦三宝力大无比,又几日里得了赵楚亲教,武艺精进,只愿随马前后,擎旗并进,何元庆见他半夜里盘膝而坐,一面擦拭那一柄青龙刀,一面将那大纛如性命般珍视,十分眼热,如今也为亲军,自不肯要秦三宝专美于前,当时偏院里,两人争闹不休。
不片刻,花荣并了邓飞联袂而来,些微伤势,早已痊愈,当时问了赵楚安康,邓飞便问:“哥哥唤俺两个,有甚要事吩咐?不怕哥哥笑话,平日里厮杀惯了,只怕清闲。”
花荣隐隐猜知赵楚计较,只笑不语,邓飞环眼四顾,忿然恼道:“哥哥好不爽利,猜知要事,偏生一路也不肯说,倒教俺急躁。”
便将牢城营里一拨死囚之事讲来,邓飞大笑:“此事不难,花荣哥哥坐镇上头,俺与他等死命搏杀,生死无怨,这些亡命的,譬如小弟饮马川中时候,最是有手段。只是要随哥哥做好大事,如今慕容彦达心腹之中,大意不得,小弟这凶恶做得,也须有个平抚的,花荣哥哥仪容整秀,人不能比,便他最好。”
赵楚道:“正是这番托付,既知我心意,这便可去。这几日里,将这宅邸上下,牢牢把守看住,莫教那厮们坏我大事。”又问,“时迁兄弟何处去了?”
花荣笑道:“这兄弟最是安分不得,夜半归来,清早又起,一身都是灵巧,往知州府内探听讯息去也。”
两人领了令,转往后园里去,不片刻,呼喝声起,也不惧外人听说,清早方过,阮小七自彼处转来,见面便笑:“邓飞兄弟果然好手段,约以生死相抵,不半日,将那些桀骜的,俱成手下败将,又有花荣兄弟出面,晓以利害,竟再无一人聒噪,倘若假以时日数月,这等性如烈火的汉子,可成死士,以一当百。”
赵楚正静坐思虑后路,见阮小七来,急忙收了心,问道:“外事如何?”
阮小七性情狡黠,堪比时迁,因此宅邸内外,由他联络,闻问起,随心坐了,答道:“慕容彦达处,昨夜里那防御使甚么鸟官厮杀半夜不见功劳,教这厮好生一通责骂,若非左右劝阻,又要调兵遣将往外征缴——张叔夜按兵不动,仍在原地,不知怎生个计较。青州城内,早时方有动乱,四处传说都道哥哥已打将进来,午时官府里出动人手一面弹压,又教本地士绅大户四处传言,倒是愈发平稳下来。”
又问赵楚:“毕竟事后何处去,哥哥也不曾细说——五哥道是果然要上梁山泊,莫非这青州府也坐不得?俺看慕容彦达这厮,猪狗一样,哪里是个守成的,趁夜半事后,一刀将这厮了结,哥哥坐拥青州,名震天下,不愁无人来投,三五月后,席卷京东两路,震动朝廷,再与江南方腊联合,那赵家老官儿能奈何?”
这阮小七,本是个十分通明的人,只是如今方起事,不见许多磨难,人心自也不知许多,要计较大事,却非他所能见。想麾下众人,只怕如他所念者,非只一二人。
赵楚心忧后事不足,人不能聚心,大事何图?
心下便道:“如今一众好汉,尚是打家劫舍自给自足心思浓厚,倘若不教以大局,生恐坏事。便是随往梁山泊里,毕竟世道如此,宋江定然也来,彼时有他巧舌分说,上下离心,若趁下山征战之机谋事,内乱顿起,经不住内耗。”
乃与阮小七语道:“不晓分说,自有定论,青州虽好,终非久居之地。如今大事未图,兵少将寡,若居于青州,江南方腊,未必肯加青眼,四面合围,以中原大地,不世出将领如张叔夜者,数以百千,彼时,如之奈何?如今大变未起,正是盘踞山野待风云突变时候。遑论这青州,你见四面尽是平野,虽有关隘,以数千军马,守之不易,便是勉强抵挡,每日里补三去五,三五月里,消耗殆尽,再图突围,何其难。”
阮小七释然而笑,道:“俺本非久谋者,自随哥哥起事来,便舍了这颈子里一腔血,何去何从,死也无言。只是里中几个弟兄,俺方才只听他些不解,既如此,分说便是。”
又问赵楚道:“哥哥一身伤,只怕十天半月痊愈不得,外头孙二兄弟,本是这里地头蛇,引众家弟兄,不必担忧好歹。”
如此,方过了三两日,倒不见那李清照甚么安排,整日里与崔念奴说些诗词,论些歌调,众人也不能解,赵楚唯恐那歌调里传出声讯去,严令四面看守,不许一人靠近,又教崔念奴时时当心,如此相安无事。
李清照闻知,只是冷笑,却不敢担保赵明诚处无事,当时教使女严词训诫,竟将府内下人,盘踞后院里,不教一人起事,余者自随。
又过三五日,时迁自城外来,道是孙二果然是个不肯教人安心的,竟安排三百人手四处游击,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