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云:
坐井观日号火风,纵肆昂扬啸平生;强中自有更强手,敛取南墙白发翁。
且说赵楚一行,月中藏匿,并不出面,只将小枝散出,间或勾引官军来追,只是骑军行止,飘忽无定,奈何不得,反教所杀,补贴日用,深山里行走,村镇间探听,终有一日,念奴与琼英自西而来,乃曰事可成。
便在青州左近,一起聚来,也不避官府耳目,计有斥候一军,时迁自西引来,决水一军,阮小五自东引来,阮小五段景住郑天寿自青州来,石宝花荣邓飞引本部自外而归,一时俱整,只待起事。
又有燕顺王英,引三山五岳里来投好汉五六百,各持器械,骁勇非常。问之,道是南北交通,本他等原是贩夫走卒,因了花石纲之祸,家破人亡,更有杀官的,落魄江湖,听闻起事,舍却南下之计,尽数来投。
赵楚自不多问他,分散在各人小军里,有能耐者,委以副将之责,一时欢喜。
便令秦三宝与何元庆竖起大旗,自青州出,一路不问行止,杀奔登州,行不半路,前头秦明等候,便在河水之上,寻平缓处渡,又将那浮桥前头,伐竹削木,一面使各人警戒,又令阮小五阮小七往上游偏远处筑起泥沙堤,待官军中军渡河,决堤放水,将个宗泽大军切为两半。
正如此,军方安心,又兼将官军骑军尽数剿杀,不忧追来,偏生眼见登州在前,只消半日形成便可越狭隘,落入瓮中,宗泽自不肯罢休,后头远远缀着。
于是崇山峻岭里,南北而击,西向而走,宗泽一面布置人手潮水般围来,赵楚自算计形成,这一日午时,聚令众人道:“事已成,此地眼见官军两面合围,去处不可得,正是冲杀时候,当此时,不可隐瞒众家弟兄,自今日,西去梁山泊里落脚,正是时候!”
石宝叫道:“青州好是一片去处,数番杀败官军,山野里何处不能落脚,何必往那水泊里去?某只听江湖里说,那水寨里头领王伦,十分不是好汉,嫉贤妒能,不容于人。哥哥这般人物,倘若受他的气,岂非不比这里的好?”
以石宝之智,自是知晓如此游荡,譬如流寇一般,不能成大事,如此之说,只为新纳这数百汉子。赵楚一军,原只琼英河北人马,后又添二龙山里好汉,渐渐合并三山,花荣清风寨,渐渐成事。只是清风寨里一场大火,折损只五百余人,打破青州府,区牢城营里死囚用之,方又缓起精力来,而后这数百汉子,正是军里一拨大力,倘若他等不能知情,中途开出差错,正合朝廷里心思。
当时说道:“非是只求活命,这世道,且看那贪赃枉法的,高踞朝堂,你我弟兄,一身本领,倘若生逢圣明之时,开疆拓土,未尝不能有封侯拜将之时。然则如今沦落,众所可见。既起反旗,天下再无去处,只好索性反个到底。既如此,当图大事,以流寇之行事,青州大地,正好驰骋,张叔夜既能数番连败,未必不能再拜而灭,只是就此流寇,可堪与江南好汉相比?须有个根基,水泊梁山,易守难攻,朝廷如今四面作战,大好时机俯拾皆是,正因如此,方有此议。至于白衣秀士,总是江湖里汉子,便是我等客大压主,上山去小心应事便可,须看一处面子,莫非他竟能行驱逐一事,使亲者痛仇者快不成?”
那新纳汉子里,有人高声叫道:“哥哥何必在意,王伦那厮,俺们也早有耳闻,不是好汉。以如今之事,既赖哥哥照拂,自从号令,上山去说得好,从容事他,倘若不容,梁山泊也非他王伦一人所有,自古有德者而居,一个说不好,一刀杀了那厮,岂不正好?“
赵楚笑道:”兄弟肝胆激烈,自是好的。然则如今正与朝廷里交锋,这等手段,如若非是必要,休要使他,想这王伦既敢竖反旗,想必也有几分胸怀,此事不必再提,如今官军已为我胖的拖瘦瘦地拖死,千里追击,只怕能为者不足万众,飞骑西去,一路上莫要生事才是!”
且不说众人,花荣几个骇然目视崔念奴,石宝方才一番说,正是她早先安排,原来正要勾起这番说辞,只看余韵,当有后手,以王伦心胸,必然不肯许这里千余人马上山,毕竟这大娘子心中计较甚么,不得而知。
只是这连月来一番交战,自清风寨后,众人再不曾落败,反见日渐壮大,其中三败张叔夜,渡河击宗泽,计谋多出于她手,这般女子,究竟天地造舍垂怜至甚么地步,方有她这般钟灵毓秀?
当时一众知情的,愈发敬服,崔念奴携金鞭默然独立,不见喜怒颜色。
当时孙安道:“既如此,可歇息半日,待夜定时,一鼓作气,自宗泽军里穿过,想必已官军如今再无骑军可用,追赶不及。”
崔念奴却道:“正午时分,人困马乏,当是出击时候,计既已定,不可拖延。先番利用契丹商者,许他重金,张叔夜宗泽必定严令查访,事泄旦夕之间。”
乃整军马,往山下林外去看,官军虽是疲惫,逻卒岗哨不缺,只比晚间,远远不及。
当时人马俱发,丢弃累赘,轻装奔出,众将在前,一马当先,挑落官军寨门,奋勇杀入,并不恋战,冲出便走,当真来时如风,去也无踪。
官军本当这一伙又要行踏营之事,慌忙连缀军阵以备回击,叵料等候半日,竟不再见有杀回者,不说将士困惑,宗泽与张叔夜也不能得解,思虑不能得,只好暂且按兵不发。
陡然间,张叔夜以手扶额惊呼道:“只怕不妙——这几日里,贼必然探知前方地理,贼酋于西军里效力数载,这几日问西军来将,尽告以此贼行事,可见确有些谋略手段,最是熟用地理形势,怎不知前方凶险?以他区区千余人马,倘若前路堵死,后军层层围困,便是有通天之能不得而出,因此反击冲脱,方有方才之事。”
宗泽奇道:“纵然如此,以贼耳目,不能入我军帐里,他怎知与契丹勾结一时,要自登州出海为我所知?”
张叔夜叹道:“贼酋出神入死数年,太守莫非不知这等凶悍人物直觉?契丹人不可全信,出尔反尔谁人不知?想是此贼也知与他联络者心性,本是这几日里他连番大胜,故此不曾记起,如今狭隘处便在前头,以两军对比,不难料出我军所图,由此撕破冲突而出。”
乃问帐前听差心腹:“探察与贼通讯契丹商贾,可有音讯?”
心腹道:“每日有讯息传来,只说青州左近,各族商贾何止千百,与契丹有结交者,不知凡几,一一排查,耗费时日,太守催促甚急,因此人人努力,也须三五日后方有确信报来。”
宗泽劝道:“嵇仲不必忧虑,如今传檄四处,告之以只须戒备不可轻出之事,京东两路,军令所至,谁敢不从?如此,贼既不能自官路往北去,只登州一处着落,又有各地州县盘查周密,要取契丹奸细请功,利令之下,虽有扰民之忧,当无使奸细走脱之虞,三五日,也等得起。”
当时下令,使一大将引八千军马号称三万,打张宗二人旗号,一路招摇往西而去。
又令四面八方设伏者枕戈达旦,宗泽亲往登州布置,将此处舍下天罗地网,只等反贼自来投。
谁知三五日去,西来斥候只报贼众一路疾驰并不停留杀奔西去,便是引军大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