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堂堂北朝侯爷在此,那你问问他,若有美官做,他可愿意在江南为官?”韩成赌气道。这让韩奕认识到韩成性格中的另一面,他原本以为韩成无忧无虑,是个典型的公子哥。
“逆子,滚出去!”韩熙载怒道。
韩奕见要遭,连忙求情道:“请韩叔息怒!”
“我观中原局势,江山易代频仍,人君尚且晨不保夕,何况人臣?想我江南,虽有禅位,但大体来说,偏安一方,君明臣贤,国家富足,百姓平安有福了。”韩熙载缓了缓道,“这岂是中原能比?”
“国家算是平安了,难道不是苛且偷安乎?人君算是开明,但人臣贤明乎?”韩奕不屑道,他意识到自己这是在他国领土上指摘该国,连忙又道,“这是家宴,小侄造次,请韩叔见谅。”
韩熙载沉默良久,呵呵笑道:“既是家宴,何话不能说出口?贤侄此话大谬,为叔且不批判。今***我叔侄相逢,老夫十分高兴,不如痛饮如何?”
韩熙载虽然洒脱,就连国老宋齐丘他也敢不屑一顾,但他极是爱惜羽毛,此前他避免私见身份敏感的韩奕,以免惹人猜怠,好继续做他的忠臣,而今日他敢设家宴款待自己这个在北朝任高官的侄子,却是按照李璟的旨意行事的。
李璟昨日密召韩熙载,透露出他想招揽韩奕的意思,这在韩熙载看来纯属意想天开,尤其是今日一番旁敲侧击,让他意识到这是对牛谈琴,但既是李璟亲自开口,韩熙载自然会尽力而为。
韩熙载冲着厅门外击掌,立刻一群打扮的妖娆的歌姬鱼贯而入,个个身着姹紫嫣红的薄衫,赛雪肌肤与峰峦叠嶂若隐若现,十分赏心悦目。
一时间厅堂里莺声燕语,满堂如春。歌姬们的出现,让气氛陡的一变。
叔侄二人一边相互劝酒,一边欣赏着歌舞。韩熙载似乎沉迷于满眼妖娆之中,他一边和着歌舞打着节拍,一边矄矄然似乎醉了,很显然他是一个很会享受的人。
“今夜满堂金玉,美酒琼浆,笙歌玩月,又有如玉佳人,而又恰逢中秋佳节,良辰美景,此生何求也?”韩熙载突然大笑道。可惜的是,青州韩氏不过此间三人。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小侄也敬韩叔一杯!”郑宝接口道。他跟着韩奕这么称呼韩熙载,又献宝似的取出一块砚石,道:
“这是我兄长从中原带来的一块砚石,特献于韩叔。”
韩熙载惊问道:“可是青州红丝砚?”
“回韩叔,这是家父生前泼墨所用的红丝砚。虽谈不上名贵,也比不上江南名砚,但这是小侄少时离家时带出来的。愿韩叔能早日回乡看看。”
韩熙载轻抚着郑宝献上的红丝砚,喃喃道:“乡音未改鬓毛衰,老夫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一时间,韩熙载情绪低落,泪眼摩挲,歌姬们见状连忙退了出去。
……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
韩奕走出韩府时,已是将近子夜时分。碧空如洗,圆月如盘,无边的银华笼罩在屋宇楼阁之上,给地上万物像披着一件薄纱的少女。
韩奕回头望去,韩府躲在街巷的深处,显的孤寂冷清。韩奕的脑海中还在回想着韩熙载“回不去了”的喃喃低语声。
“敢问阁下是北海侯吗?”韩府阶下停着辆马车,车外立着一个管家打扮的人。
“正是韩某,不知你有何见教?”韩奕打量着来人。
那人恭敬地取出一张请柬,谦卑地说明来意:“我家主人明日设宴赏月,望请侯爷光临寒舍同赏!”
“敢问你家主人名讳?”韩奕奇道。
“敝主人姓周,讳‘度’。”来人答道,“家主说,如果侯爷明夜另有安排,这次便罢了,改日再邀请侯爷光临寒舍,全凭侯爷心意。”
韩奕接过请柬,问道:“敢问周公还将一同宴请何人?”
“家主叮嘱过小人,若是侯爷问起,就说这只是家宴,没有外人。”来人答道。
韩奕想到临分别时韩熙载邀他共度中秋佳节,若是直接拒绝周度的邀请有些不妥,便答道:“周公好客,韩某异乡为客,不甚感激,我明日一早回帖给予答复可好?”
“如此甚好,小人这就回去复命了。”
韩奕带着从人回公馆,今天是八月十四,明天就是中秋节了,金陵城今夜彻夜无眠,车马如龙,行人如流,家家户户已经早早地沉浸在节日的气氛之中。这几日金陵城各家酒楼座位早被预定一空,尤其是临窗可以赏月的位置,更是抢手,一座难求,而富贵人家都忙着搭饰台榭,采办瓜果酒食,就等着中秋佳节的到来
回到公馆,留守的曹十三递过来一张请柬,道:
“侯爷,宋国公差人送来此柬,邀你明晚赴宴。”
“所为何事?”韩奕问道。
“上面说是邀请侯爷一同赏月。”曹十三道,“来人恭敬的很,希望侯爷能尽早答复。”
郑宝道:“兄长,周度与宋齐丘都是南朝重臣,他们为何不约而同邀请兄长赴宴呢?那周家仆人分明是扑了个空,才守在韩叔府前。要知我周军刚刚狠狠教训过唐军一回,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要是为我特意设下一席鸿门宴,纯属多此一举。”韩奕笑道。
“那兄长是准备去哪家?”郑宝问道,又自作主张道,“韩叔已经邀请我们同过中秋,兄长已经答应,此时若改主意,怕是不太好。韩叔毕竟是兄长的长辈。”
“我身负使命来金陵,若能够有机会接洽南朝重臣,了解南朝实情,当然求之不得。我想韩叔也会体谅我的,反正我一时也不会北返。明夜就去周家吧!”韩奕脱口而出道。
郑宝怔了怔,没有答话。
韩奕则是惊讶于自己的决定,他想这或许是私心在作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