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还有些羡慕那些节度使们,节度使们在自己的地盘里哪个不是土皇帝,可以胡作非为,不像自己,虽然很风光,但总归多少要受到他人掣肘。
他主持政务,对藩帅们往往多有纵容,这也是他能得到许多藩帅支持的原因。
“不过是几匹马而已,韩子仲做的有些过份。这样吧,你不如详细写个奏折,趁下次朝会到阁门外侯着,到时老夫自会为你主持公道。”王峻绝不是犹豫之人,他迅速地向侯章面授机宜,却许诺道,“侯帅罢镇到阙,依例理应转授他镇。”
侯章得到王峻首肯,胆子壮了不少,喜道:“多谢相公提携,愿为相公效犬马之劳!”
皇宫内,郭威对王峻的到来感到突然:
“秀峰兄,你怎么突然回京了?”
“皇上,臣回来是向三司与户部催要钱粮,今年治理河道,皇上与朝廷三令五申,钱、物、人都要备足,可臣一离了京,就有人卡我脖子。”王峻抱怨道。
郭威讶道:“难道是李毂为难秀峰兄吗?他并非此等人物。”
王峻不过是找个借口罢了,作色道:“李相公或许并非有意为难臣,但他属下官吏或许有不肖者。”
“嗯,朕会让李卿上奏说明此事,河道治理原本国家大事,不可耽误了时节。”郭威看了看王峻苍老疲惫的脸,“秀峰兄累了吧,既然回来了,不如就在京里多休息几日,岁月不饶人哩。”
“是啊,臣比皇上还要大上几岁呢。”王峻故意笑道,“就是几年前,你我还能骑马征战呢,现在我们都老了。莫非是陛下认为臣已老迈,不堪政务之扰?”
“秀峰兄何出此言?”郭威连忙道,“就说这治理黄河吧,举朝之中,唯有你王秀峰勇于任事,其他人都不敢出头,可见秀峰兄老当益壮,国事离开你。”
“若是韩子仲没有陕西之命,皇上怕是会命他去治河吧?”王峻突然道。
郭威疑他心有芥蒂,遂道:“你与子仲都是朕的能干重臣,我从不厚此彼薄。”这种场合,郭威都是以“你我”相称。
“皇上隆恩,臣受之有愧,然臣有一件大事想面呈皇上。”
“秀峰兄,你有何事要教我?”
“臣此番回京,听说皇子刚过京过,被皇上封以王爵。世人都道我王峻与皇子不协,其实这是别有用心之人离间我与皇子之间关系,可以说当年河东旧时,臣是看着皇子长大的。”王峻一边吐着苦水,一边小心注意郭威的脸色。
“小人之言,秀峰兄何必当真?此番荣儿回京,还说秀峰兄你勇于任事,雷厉风行,是国家重臣。”郭威斥道,“若让我知道是哪个小人在乱说,我定要治他个死罪!”
“皇上英明!”王峻高呼,又道,“以往皇子在澶州屡次上表要求还京省亲,臣都以皇子急需历练,兼以澶渊重镇为由相沮,非是臣故意使绊,实是臣用心良苦。但此番我出京治河,皇子趁此返京,市坊传言,此乃韩奕向皇子进言所为,皇上不可不防啊。”
“这么说,是韩子仲耍了手段?”郭威恍然大悟,却又道,“许是他误会了秀峰兄,他年轻气盛,秀峰兄不必与他一般见识。”
王峻见郭威如此说,很是气恼:“郭雀儿,你这是自掘坟墓!”
提及自己的浑名,郭威心中不悦,变了变脸色:“秀峰,此话怎讲?”
“皇上原有数位亲子,都不幸在内难中遇害。如今你只有养子郭荣,外甥李重进,还有女婿张永德三人为亲,但皇上今封郭荣为晋王,无异于绝了李重进与张永德二人念想,要知若论血脉亲疏,李、张二人并不较皇子为疏,臣担心……”
“只是一个晋王爵号而已,我还活着呢,谁敢异议?”郭威打断了王峻的话,“我自有分寸!”
“神器归属,本是皇上家事,大臣无权干涉。陛下骤然封皇子为晋王,未经群臣共议,各地藩臣未免心有不服之者。可韩子仲此间作为,或许有不妥之处,皇上难道没耳闻目睹过这几十年来骨肉相残的惨祸吗?要知,韩子仲是武将,手握兵马权柄。”
王峻巧舌如簧,由不得郭威不信了几分。见郭威低头不言语,王峻趁热打铁道: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臣已老迈,不如先想个退路,愿皇上降恩,今日授我一镇节铖养老,比如青州节度使之位。万一皇子登临大宝,又有韩子仲这样的与我不协的大将护持,臣也好让开贤路。”
“秀峰兄,你怎会作如此想?你放心,将来无论谁继承大宝,我会赐你铁券丹书,保你一族富贵平安。再说,你如今是国家大臣之首,权位不可谓不高,富贵至极,岂能再兼领一镇,何况青州大镇?”郭威道。郭威当然早已立郭荣为皇储的想法,他自然希望自己最信任的心腹重臣也能支持郭荣。
“郭雀儿,难道你忘本了吗?当年若非我王峻在旁出谋划策,说动军中将士,你这才黄袍加身,我今天不过是求兼区区一镇节度,你就舍不得了吗?”王峻大声地说道,喷了郭威一脸吐沫星。
“此事休提,国家自有制度,焉能更改?”郭威不由地伸直了脖子。
王峻反驳道:“前朝自有先例,本朝为何不能依例?”
王峻强求一镇,不过是以此为试金石,试探郭威容忍底线,哪道他这次有些过火。
“你……”
殿中一时冷了下来,前朝有哪个重臣兼领一镇节度的?当然是枢密使兼天雄军节度使,如今的大周皇帝郭威了,正是如此郭威才得以有机会节制禁军及河北诸道兵马,然后才有机会和实力黄袍加身做上皇帝的。
“我今日累了,秀峰暂且回去吧!”郭威冷着脸,下了逐客令。
王峻心虚,也知自己得意忘形触了逆鳞,只好悻悻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