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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册 第七章 前生后世的对话(2/2)

“你存在,我当然也存在。”龙蝶的声音嘶哑。雄浑,仿佛穿越了时空的

    在我心灵深处响起。

    “我存在,你就不应该存在。”我以意念回应他,这是我第一次和龙蝶正面接触。这一切既荒诞,又恐怖。我竟然在和另一个自己对话,一个前世的自己,一个对我来说,比庄梦、无痕、楚度更令我恐惧地敌人。

    “如果没有我,哪来的你?”

    “既然有了我。你就是多余地。”我厉声道:“滚出来吧,龙蝶!何必像个缩头乌龟躲起来。不敢见人?你的女人丁香愁死了,你的女儿丁蝶,我也不会放过她。”

    “这就是选择的代价。”龙蝶沉默了片刻,道:“你根本无法抹去我的痕迹。牢牢记住我的,不正是你吗?”

    我哑口无言,放缓语气道:“如果我死在无痕手里,你大概也不会好过吧?”眼下和龙蝶闹僵对我没什么好处,当务之急,是要逃出沙之禁盘。龙蝶突然现身,想必也是这个原因。

    “比起初入北境,你是大有长进啊,也知道耍手段了!”龙蝶的狂笑声宛如雷电轰鸣:“以生老病死为法则的沙之禁盘,又怎能困死轮回转世的你我?历经过一次地生死,你我早已不是北境普通的生灵了!”

    我心中一动:“我们是否算是已经打破了自身的宿命?”

    “一只飞翔在天空的青蛙,就不再是青蛙,才真正打破了自己的宿命!现在的你我,只是刚刚跳出井底,未来还难以预料。”龙蝶深沉的声音久久回荡:“你和我,是死敌,但也是世上最亲密的同伴。我们都拒绝宿命,我们有共同的目标。迟早有一天,我们中的一个,会变成飞翔在天空地青蛙!”

    我心情激荡,无知的自己,有知地自己,谁才能成为那一只飞翔在天空的青蛙?

    “唯我本心,以破天命。好好想一想,什么才是本心?”龙蝶猛然厉喝,“若你连沙之禁盘也冲不出去,还妄想什么破除宿命?这样的你,又有什么资格和本王争夺自我?”

    我浑身一震,脑海仿佛有一道灵光闪过。怀中的七情六欲镜如同受到了感应,十三只蜘蛛怪物缓缓蠕动。

    “终有一天,我们会见面的。”龙蝶的声音袅袅消散,火球般的双眼也隐没在黑暗的河流中。浓雾、洪流顷刻消失。

    沙粒滚动翻涌,沙穴仅余的一道缝隙迟迟无法合闭。

    “不可能!”沙穴外传来无痕的惊呼,透过缝隙,我望见他的一双手疯狂结印,沙粒不停地涌入缝隙,试图弥合沙穴。却迟迟无法奏效。

    我心情一振,想起龙蝶说我已不再是普通生灵。经历过一次生死轮回,就如同挣脱了一次宿命,而沙之禁盘,正是以生灵自身的宿命变化出来地法阵。

    “难道你不是生灵?”无痕突然尖叫,很难想象,一个干瘪老头会出这样细锐高亢的叫声。他合拢双手,掌心涌出一个沙盘,以奇怪的轨迹转动。半晌,无痕涩声道:“原来你见过格格巫!轮回妖术。你一定修炼过轮回妖术!”

    我不由暗暗称奇,同样断定我见过格格巫,庄梦是以他的智谋推理出这个结果,虽然让我佩服,但尚属于常人可以理解的范围。而无痕仅仅依靠沙盘转动,就推算出来,实在是玄之又玄。高深莫测。莫非一个人的命运轨迹,真的可以算出来?

    “我没有修炼过什么轮回妖术,但我的确见过格格巫。”我略一沉吟,坦然承认。

    “不可能!除非你不是生灵,否则没有修炼过轮回妖术,在沙之禁盘的生死宿命法则下。沙穴应该早已合闭,将你彻底禁锢!”无痕断然道。

    我嘿嘿一笑:“看来你这个沙之禁盘没什么破用嘛。我不是生灵。难道是鬼魂?”心里清楚,转世轮回的我,是修炼轮回妖术地龙蝶造成的结果。从某种角度说,我和龙蝶加起来,等于是一个半生半死的奇异物种。

    无痕默然半晌,突兀地道:“何为‘自在’?何为‘自为’?如何出?如何分离?”

    我楞了一下:“无掌门,有什么话痛痛快快地说出来,何必浪费时间打哑谜?”

    无痕狐疑地道:“难道你真没有修炼过轮回妖术?”

    我心头一惊:“你刚才说的这几句古怪言辞,莫非是轮回妖术?”

    无痕闭口不言。像是在思索什么难题。我疑惑不解,无痕又怎么会知道轮回妖术的精要?格格巫委托我杀掉无痕,这两个人之间,难道不仅仅是仇怨那么简单,还有盘根错杂的隐秘关系?

    “星谷掌教庄梦,曾不惜代价地将星罗棋布秘道术传授于我。”我轻咳一声,“只为了知道我和格格巫之间,到底生过什么。依我看,无痕掌门也会有浓厚兴趣的。”

    虽然沙穴无法合闭,但我也被暂时困在这里。形成僵持地局面。如今之计,不妨和无痕虚以委蛇一番。谋求脱困的筹码。我可以料定,无痕也很想了解格格巫的动向。

    无痕哼道:“庄梦根本不会将星罗棋布秘道术的真髓传给你。你学了他的东西,将来恐怕反会受制于他。庄梦这个人,城府极深,算无遗漏。和他打交道,吃亏的一定是你。”

    无痕越是闭口不谈格格巫地事,越让我觉察出其中的怪异。我也不急,笑道:“不错,我早看庄梦不顺眼了。如果他横死街头,我一定拍手称快。无掌门,敢问你和我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一定要以死相拼?”

    无痕立刻明白了我地意思,反问道:“放过你,你能给我带来什么?”

    “错!”我森然道:“单靠区区一个沙之禁盘,想困死我只是痴人说梦。‘放过我’这几个字,无掌门说得未免太托大了。”顿了顿,故弄玄虚地道:“就凭格格巫对我的一些提点,便足可令沙之禁盘对我毫无作用!”

    半天没有听到无

    复,“哗”的一声,沙穴的缝隙被缓缓拉开,露出了口。无痕双目暴起妖异的光芒,紧紧盯着我:“我和你做一个交易。事成之后,任何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我心中松了一口气,只要老家伙能把我放出沙之禁盘,就算让我去杀楚度,我也会拍胸脯满口答应。至于脱困后,当然就由不得他了。为了防止无痕怀疑我的诚意,我故意犹豫了一会,道:“你是想让我去杀格格巫吧?对付玄师,可不是寻常法术可以奏效的。以楚度这样的本事,也杀不了庄梦。而格格巫与庄梦、你并列为当世三大玄师,实力和你们应在伯仲之间,恐怕不是我能对付地。”

    无痕道:“不用那么麻烦,只要你能从格格巫口中套出他上次轮回转世的准确时辰即可。”

    “好!以我和格格巫的关系,问出这个并非难事。”我爽快地答应:“作为交换条件,你必须杀掉庄梦!”

    无痕古怪地看了我一眼。道:“一言为定。”

    我心知肚明,这种不立血誓的交易承诺,无痕和我都不会认真把它当回事。只是双方既然没有深仇大恨,也就不一定非得生死相拼,说不定日后还有机会谋取共同地利益。定下这个交易,也是未雨绸缪,留下一条合作的后路。

    “无掌门果然爽快!那就快把我送出沙之禁盘吧。这一战,就算你我平手如何?”我漫不经心地道,刻意提出战平这个让无痕难以接受的结果,正是我声东击西的心理策略。用意无非是把重点引到胜负结果上来,而使无痕下意识地认可把我放出沙之禁盘一事。一旦无痕对战平表示不满,我自可再做退让,同意告负,在不知不觉中,达成从沙之禁盘脱困的目的。

    出乎我地意料,无痕怪笑一声:“林掌门说平手。就算是平手吧。”

    正当我奇怪他为何这么好说话的时候,无痕又道:“林掌门得到过格格巫地提点,想来必能从沙之禁盘脱困,就不用我多此一举地相助了。”手指飞结印,开了小半个口子的沙穴又重新收拢。

    日他奶奶地!费口舌绕了半天,居然还得我自己冲出沙之禁盘。老奸巨猾的无痕并不肯轻易放过我。只有我自行脱困,他才会认为我有交易的价值。否则还是要置我于死地。

    沙穴依旧合拢到只剩下一条缝隙,难以彻底闭合。但就是这道缝隙,令我使尽神识气象八术也难以冲出。我心里清楚,这种宿命阵法饱含玄理,并不能完全依靠法术强破,更需要一点玄乎的心境感悟。

    本心,什么才是真正的本心?龙蝶的声音久久在我脑海中回荡。恍惚中,我仿佛回到龙鲸的肚子里,和老太婆师父相对而坐。听她侃侃而谈什么是选择。又似乎坐在了血戮林地图腾神树上,格格巫向我揭示无知与有知的奥秘。

    沙之禁盘是生灵的宿命,那什么是生灵的本心?是最初浑浑噩噩,完全依靠本能的自己,还是另一个充满理性的自己?究竟是什么,驱使我们在选择自己命运地同时,又将它打破?

    从小到大,经历的甜酸苦辣、世事艰辛宛如一幕幕画面,在我眼前闪过。与此同时,怀中地七情六欲镜疯狂震颤。莹润的妖镜仿佛与我水乳交融,一点点融入了我的血脉。

    异变突生!

    七情六欲镜消失了。而在心中,清晰浮现出七情六欲镜的样子。喜、怒、忧、惧、爱、恨、欲,生、死、耳、目、口、鼻,晶莹剔透的镜面上,万马奔腾地涌现出我所有隐藏在脑海深处的念头。

    神识内,奇迹般地出现了十三只蜘蛛怪物。它们出奇形怪状的兴奋叫声,有的尖锐刺耳,有的浑厚高亮,有地听起来就像是嗡嗡的蚊子叫,这些象征着七情六欲的怪物纵情欢叫,纷纷变形:有的疯狂膨胀成满头犄角的妖异巨兽;有的化成一团蠕动的墨汁;有的像一株透明的植物舒展开层层叠叠地茎叶,有的如同一道艳丽颤动地虹光。

    一时间,我先前几战消耗的法力神奇般地恢复了,整个人精气弥漫,宛如血肉重生。我目瞪口呆,没想到,七情六欲镜还有这样美妙的作用,可以随时补充耗掉的力量。虽然不能增强法力,但足可让我永远都处于巅峰状态,变成一头光干活,却不用吃草的老黄牛。

    “林掌门,只需你冲破沙之禁盘,老夫就和你握手言和。”无痕好整以暇地道。

    我出畅快的啸声,这一刻,七情六欲镜就是我的心灵海洋,映现出洪荒初开,生灵萌芽的画面:星辰起落,天苍野茫,洪水肆虐,火山喷,远古的神兽在风暴中咆哮驰骋,五花八门的鸟兽鱼虫、花草树木起源、生长、繁荣。无数生灵的气息凝结成了七情六欲镜,一切为了生存,一切为了更好地生存!

    “是欲望!生灵内心中无穷无尽的情、欲,才是打破宿命的真正力量!”我放声大笑,同时明白,七情六欲是一柄双刃剑,它不断推动生灵展、变化、突破,改变固有的宿命;但也令生灵沉沦,套上无法挣脱的枷锁。

    “哗啦”一声,沙穴崩炸,沙之禁盘像蒸腾的水汽,袅袅消散。我依然站在碧菌坪上,脚下的黄沙漩涡不断缩小,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