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武将身形渊停岳峙,下盘稳当,这一拳打来又急又沉,劲风扑面,力道十足倘若不是孟聚看他神色不善预先有了些提防,这一拳被他打中的话,自己准得满脸开花了。
孟聚急退半步,双手交叉上架挡住了这一拳,那巨大的冲力令他手臂剧痛。
孟聚喝道:“你干什么?这是为何?”
那老武将也不答话,快步欺近身来,又是连续几拳砸来,拳拳势大力沉,罡劲十足,孟聚或招架或闪避地化解了,他又惊又怒,喝道:“再不住手,我就不客气了!”
对孟聚的喝叱,那老将军的回应是飞起一脚当胸踹来,孟聚狼狈不堪地再次闪过,他对旁边的人喊道:“这老家伙疯了!你们快来人帮忙,把他拉住了,那谁,你还不过来帮忙?”
看到老武将和孟聚大打出手,孟聚带路的那禁军军官看得目瞪口呆,像是被惊呆了。被孟聚这样吼了一声,他如梦初醒,应道:“啊?好,我这就去叫人来。”说罢,他一溜烟跑掉了,看着他的背影,孟聚给气得差点吐血。
这边的打斗声、叫喊声甚是激烈,枢密院的各个署衙都给惊动了,不少官吏都被惊动,纷纷跑出来看热闹,人在院子里越聚越多。他们也没过来帮忙劝解,只是围成一圈远远地旁观着,窃窃私语声到处响起:“是威武侯啊!”
“原来是威武侯,难怪敢在枢密院动手了。呵呵,侯爷的火气还是这么大啊……”
“那小子真倒霉了,侯爷为什么要找他麻烦啊?”
“谁知道呢?对了,那小子到底是谁啊?看侯爷这拳脚,怕不要打断他几根肋骨?”
看到众人这副事不关己远远躲开的样子。孟聚心下更添愤怒管你天王老子。既然你动手在先欺上门来了。那老子先不吃亏再说。
躲过了那武将的一脚正踹之后,孟聚毫不留情地一脚狠狠还踹回去,一脚踹在那武将的肚子上,把他整个人都给踢飞了出去。“砰”的一声撞到了墙上,重重地摔到地上。
那老武将从地上爬起来,一边痛苦地摸着肚子,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的表情。他冲孟聚喝道:“你竟敢打我?”
孟聚一愣,给这老东西的奇葩无耻气得笑了光许你动手,不让老子还手,你是我爹啊?
孟聚心下怒极,他不再留手,扑身上前,噼噼啪啪一顿拳脚,劈头劈脑地照那老家伙的头脸给揍去。那老武将开始能占上风只是因为孟聚只招架不还手而已,现在孟聚凶起来以牙还牙了,他立即便支撑不住了这老头身手很不错。但毕竟上年纪了,真动起手来了。身手再好都比不上孟聚这种气血方刚的少壮将军,转眼间形势便逆转过来了,老家伙被打得节节后退。因为恼恨无缘无故被这疯老头挑衅,孟聚亦是毫不留情,拳头专照他头脸招呼,打得他鼻青脸肿,惨叫嗷嗷,只连声惨叫:“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么……你……”
孟聚占据全面上风,正要乘胜追击彻底把这老家伙打趴下,但这时,形势又起了变化:和这武将一起出来的,还有十几个南唐的军官。老武将揍孟聚的时候,军官们都站在一边嘻嘻哈哈地看热闹的,没这么一转眼功夫,孟聚暴起还击,将那老家伙打得惨叫不已,形势陡然逆转,众人都看得呆了。待醒悟过来,众军官马上一拥而上,却是七手八脚地扯住孟聚的手脚,不让他继续追打。
但那老武将却不肯就此罢休,被人从地上扶起来后,他抹了一把鼻血,又是纵身扑了回来朝孟聚挥拳打来,孟聚待要闪开,有人从身后抱住了他的腰,嚷道:“何必呢?大家各让一步吧。”又有人抓住他的手臂,喊道:“征北将军莫要激动,有事好好谈!”被这样七八只手抱住了,孟竟根动弹不得,这一拳便狠狠打在孟聚角,他眼前一黑,一阵头晕目眩,眼角火辣辣的疼。
混乱中,有人偷偷踹了孟聚一脚,又有人在背后一肘重重砸在孟聚后背,砸得孟聚背后剧痛。他眼前乱七八糟的,全是挥舞手臂,也搞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在拉扯自己,孟聚大怒:南唐这帮丘八,拉偏架也拉得太明目张胆了吧?
他用力一挣,甩掉了抱自己手臂的人,又把抱自己腰的人给甩开了去,他猛然向后一跳,和这帮军官拉开了距离。“噌”的一声脆响,他已从腰间拔出了佩剑,剑锋前指,怒喝道:“倚多欺少,臭不要脸,老子今天算是见识大唐军的嘴脸了!谁敢靠近的,老子就动手杀人了!谁不要命的,尽管上来吧!”
看到孟聚如此刚烈拔剑在手叫骂,军官们都愣住了。
双方僵持片刻,军官们彼此交换个眼色,都觉得孟聚该是不敢动兵器伤人的。
一个矮个子校尉越众而出,缓步向孟聚走近来,边走边说:“孟将军莫要误会,吾等并无恶意,只是想劝解你们双方而已,请把剑收起来吧,莫要伤了人……”
眼见这校尉脚步虚点,眼神闪烁,目光始终不离自己持剑的手腕,孟聚哪还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你,站住了!!”
那校尉脚步不停,嘴上还在说:“将军莫要担心,我们……”
眼见他就要走近,孟聚二话不说,一剑便向他胸口捅去,那校尉吓了一跳,急忙向后一跳,但还是避之不及,被孟聚刺中了胸口。他痛哼一声向后倒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捂着伤口,看着孟聚的眼里满是震惊。
有人惊呼一声:“这北蛮子竟敢动兵器伤人?”
一时间,只听听“噌噌噌噌“的连续拔剑声,军官们纷纷握剑在手,冲着孟聚怒目以示,眼见就要一拥而上了。
孟聚气沉丹田,大喝一声:“我是大唐征北侯、征北将军兼兵部侍郎。你们算什么东西。敢对我亮兵器?以下犯上。你们想造反吗?”
这一声大喝犹如雷霆霹雳,一下子镇住了武官们,他们这才想起眼前人的身份:侯爵、征北将军兼兵部侍郎,位阶远在众人之上。打架时帮拉个偏架。这种事可大可小,说起来也能解释。但自己若真把一位二品大员打死了,那朝廷肯定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在场的都是武官,打斗经验丰富。他们都看得出。孟聚方才那一剑,剑势凌厉,又急又狠,明显是冲着要害而去的很明显,对方已经起杀心了!
这种情形下,自己还向前凑的话,那接下来肯定就是生死相搏了想到这里,南朝武官们虽然人多势众,但他们不能不犹豫了真要你死我活的话,自己不见得怕了孟聚。但大家无冤无仇的,好像也没这个必要是不是?
但要就此退缩的话。武官们又丢不起这个脸这么多人被一个北蛮子吓倒了,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啊?
双方隔着几步对峙着,武官们人多势众,却没人肯带头冲过来。正僵持着,远处传来了一阵急速的脚步声,有人叫道:“大家不许动手,都放下兵器了!不许伤人了,违令者军法处置!”
孟聚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只见走廊的尽头,一群武装的禁军士兵正快步冲过来,带领他们的,正是枢密院掌院欧阳旻。
看到欧阳旻带人过来了,孟聚顿时松了口气,他后退两步,垂下了剑,却依然是警惕地望着对面,不敢放松。
禁军士兵冲到中间,隔开了冲突的双方,胖乎乎的欧阳旻提着官袍跑得飞快,到现场,他立即急匆匆地问:“如何,如何?没出人命吧?孟将军,你没事吧?”
他脸色发白,满头大汗,显得十分紧张,孟聚心中有气,闷哼一声没答话,武官们倒是七嘴八舌地吵作一团,都是在向欧阳旻投诉孟聚如何骄横跋扈,他们不过是好心想来劝解而已,结果倒被孟聚用兵器行凶,刺中胸口,那个被刺中胸口的武官很配合地大声呻吟着,叫嚷着:“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但很明显,枢密院掌院对这帮人不感兴趣,只看了伤员一眼就走开了。知道没人丧命,欧阳旻明显地松了口气,他没有理会那帮鼓噪的武官们,而是径直走到那个先动手打人的老武官跟前问话,那老武官气冲冲地向他嚷了一通因为他们双方都是用吴地官话对答的,说得又快又急,孟聚竟是一句都听不明白。
欧阳旻跟那老武官对答几句,然后,那老武官气冲冲地拂袖走了,那群武官们也搀扶着那个受伤的军官离开了。
等他们都走了,欧阳旻才来到孟聚跟前,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却还在强作笑容:“这个……孟征北,刚才……这个……”
“我知道,欧阳枢密,你想说这是一场误会吧?”
“啊,对对,一场误会,一场误会而已,征北侯请莫放在心上。”
孟聚冷笑:“误会?”
他盯着欧阳旻:“欧阳掌院,你通知末将到枢密院来参加会议,然后安排了一群人在这边对末将围攻,大打出手欧阳掌院,大唐倘若想要末将性命的话,派兵过来一刀杀了我就是了,何必这样羞辱人呢?”
说罢,也不等欧阳旻答话,孟聚反手把剑插回了剑輎,掉头就往外走。欧阳旻急忙追上,急呼道:“孟将军请留步,容老夫解释一声,孟将军~”
孟聚脚下步子飞快,欧阳旻身胖年老,追得满头大汗,直到追出枢密院的门口,他才气喘嘘嘘地赶上,他抓住了孟聚的衣裳,急切地说道:“孟将军,方才的事情全然是威武侯自作主张,不是我枢密院的意思。威武侯说,他与将军您有私人恩怨需要了断,是他自己要与将军您做对,绝非我大唐的官方意思……”
“威武侯?他是谁?”
欧阳旻愣了下,像是他不相信有人居然不知道这么闻名遐迩的人物,但他还是耐心地解释道:“威武侯就是襄阳大帅余淮烈,就是方才在里面与将军打斗的人。”
孟聚恍然。原来方才那个一品老武将就是南唐的襄阳镇守元帅余淮烈。孟聚到南唐来。也数次听过他的名字。知道他是南唐军界泰山北斗的元老将领,威望很高,只是双方一直未曾谋面过,想不到他的真人却是如此暴戾和无礼。
“余淮烈?我与他素昧平生。今天第一次见面,为何他无缘无故要殴打我?”
欧阳旻擦着额上的汗水,脸上也露出了困惑之色:“这本院就不得而知了。余帅口口声声说与将军有私人恩怨,本院也不知详情……”
孟聚闷哼一声。挣脱了欧阳旻的手,转身就走。送他过来的那辆博阳侯府的马车还在门口,孟聚径直登了车,把车门一关,喝道:“马上回府去!”
辘辘车声中,马车开动了,渐渐加速。孟聚在车窗里望过去,只见欧阳旻站在原地望着他,满头大汗,脸色发白。那神情可怜巴巴的,像是一个自知闯了大祸的小孩。孟聚却没对他回什么好脸色。“砰”的一声落下了车窗,对车夫说道:“走吧。”
回到了博阳侯府。孟聚一路气冲冲地回自己住处,把房门一关,往床上一躺,嘴角却是浮起了笑意孟聚不知道余淮烈今天到底是发了什么疯,但孟聚却知道,这件事对自己是十分有利的。
今天枢密院召自己上门去,说是洽谈结识,但孟聚已经猜到了,枢密院肯定会提出一些“合作”要求的现在大唐正跟北魏打得你死我活呢,枢密院不可能放着孟聚这支强力的生力军一直呆在北边观望风色的,肯定会代表大唐向北疆军提出参战要求的。
到时候,面对枢密院的要求,孟聚会很为难答应下来肯定是不可能的,自己可没有兴趣出兵帮大唐打天下;不答应的话,又好像显得自己的归降很没有诚意似的。
孟聚本来都打好了腹案,准备了一些推脱的说辞比方说东平军粮饷不足啊、将士疲惫啊、装备缺乏啊但孟聚也知道,无论什么样的说辞,只要自己不答应大唐的要求,大唐就绝不会满意的,他们也不会就此罢休,肯定会想方设法再次提出要求的,这件事始终会给双方的关系蒙上阴影。
没想到的是,在路上碰到襄阳大帅余淮烈,跟他这样莫名其妙地打了一架,事情倒是完美地解决了,孟聚一怒之下拍拍屁股走人了,枢密院那边也只能干瞪眼无话可说孟聚在枢密院的地头上被人围攻、殴打,这事本来就是枢密院甚至大唐礼数有亏。这种情况下,他们怎么还好意思向孟聚提什么要求呢?
孟聚躲在屋子里悠然地看了一上午的书,午间又小憩了一阵。下午,他睡醒时候,管家来报,说是博阳侯世子徐彦来求见。
徐彦进来时候,表情很是轻松,像是要跟孟聚报告什么好消息似的,他笑嘻嘻地说:“孟将军,听说上午在枢密院那边,你跟威武侯干了一架?呵呵,你可把他揍得不轻啊,我刚刚去看过他了,脸青鼻肿的,人头跟个猪头差不多了!
听说,你还把襄阳军的一个校尉给打伤了?啧啧,孟将军你可是太猛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