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观点吗?我觉得徳邻将军的话很有道理,英国、法国、美国等列强完全没道理会放任日本的侵略而不管啊!”
安毅深深吸了口气,沉思片刻没有回答,而是从另一个角度提出问题:
“李长官、白长官,根据属下在南京获得的消息,黄绍纮长官正在负责策划广西的十年经济发展规划,已经开始对桂西北的道路进行大力修筑,准备对钨矿、锡矿进行大规模的政府开采,这件事在南京上层已传为美谈,普遍认为广西起步早,都羡慕广西的安定平稳和良好发展前景,也有些人认为这是广西后方第七军将士为了鸦片走私而进行的准备,理由是广西这个一穷二白的多山地区之所以能够支撑高达八万的精悍军事力量,一直和贵州、云南方面进行的鸦片走私合作不无关系。
但是,属下这里有个不解之处,就是广西丰富的矿产资源总是要出口的,要出口就得经过广东军队控制的钦州、廉州地区,因为广西没有沿海的地理优势,如果桂军和粤军发生了矛盾,被切断出海口了怎么办?再进一步说,如果中日开战,日本军队利用强大的海军封锁了广东沿海,长官打算怎么办?难道要和云南的龙云他们一样,交钱给法国人从越南运出去?”
李宗仁和白崇禧面面相觑,他们没有想到安毅居然会问这么一个问题,而且正切中了广西经济发展的要害之处,一席话让李宗仁和白崇禧惊讶之下不得不打起精神来面对。
尽管两人完全可以不回答安毅这个小小少将师长的问题,但是在极力争取安毅投入自己阵营的情况下,李宗仁还是非常稳重地予以回答:
“真没想到,安将军对经济发展具有如此独到的眼光,能够一眼就看出广西的薄弱之处,确实非常难得啊!不错,你提的问题正好是我们所担心的,由于广东驻军复杂,滇军、湘军、政府军都霸占其间不愿离开,造成粤军将士不小的心理抵触,但是这是历史遗留下来的问题,不是哪一个地方政府能够解决的,但这确实对我们广西的经济发展和社会建设极为不利。
目前,我们暂时只能通过梧州这个唯一的口岸进行贸易,也是不得已的事情,但是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钦州这个被中山先生极为看好的出海口,已经列入了我们下一步的开发建设计划,这一计划也得到了广东方面的大力支持。
自古以来,两广兄弟连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只要协调得当,就能避免矛盾发生。当然,如果遭到日本军舰的封锁那就无法控制了,不过,至少在十年之内我们不存在这样的担忧,日本人也没有能力打到两广的,十年之后我们就会发展壮大,说不一定到时候连海军都有了,安将军恐怕是过于担忧了。”
“将军的这种看法正是属下最为担忧的,因为将军也和我们蒋校长、武汉政府的汪精卫等高层一样,没有正确对待日本人高速膨胀的野心,从一小时前日本军舰肆无忌惮炮击汉口的革命军大营就能看到,日本人一旦疯狂起来,没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
他们为了迟延我北伐军的前进势头,让屈膝投靠他们的反动军阀张作霖、张宗昌和孙传芳把我们挡在长江流域,他们会不择手段地予以干涉,用军舰、用驻军向我北伐军施加压力,不断挑起各种事端,寻找各种借口打击我们。
英国人也是一丘之貉,在孙传芳和张宗昌的卖国许诺下,英国人也不断在长江水域制造事件,而我们的上层却每每逆来顺受,被打得脸都肿了还跑去安抚人家,自己忍气吞声怨天尤人,这么下去很快会失去民心,特别是失去占人口少数却拥有巨大潜力的青年学生和知识分子的支持。
如此一来,就会从目前的意识形态对立转向军事对立,很危险,要是不引起两位长官和上层领导人的重视,调整对外关系并进行军事准备,任由列强在我国土上横行霸道,胡作非为,很有可能在近期内发生意想不到的动乱或者分裂……属下的意思是祸起萧墙,内战不止。”安毅沉重地说出自己的担忧。
李宗仁与白崇禧对视一眼,想了想转向安毅,低声问道:“你说的是国共两党吧?”
“是,属下非常担忧,想起那些数以千计的黄埔同袍会有刀枪相向的那一天,属下就非常难过,别看共产党现在没有军队,但是信仰的力量却无比巨大,只要共产党得到民心拥护,国民党就算拥有再多的军队、再好的武器装备也没用,而且还要时刻防备帝国主义趁火打劫,国家民族前途堪忧啊!
要真的到了那一步,我该怎么办?放着日本侵略者兴风作浪不管,却要带领自己的军队去和师兄弟们拼命?”安毅说到这儿,一脸的沉重。
白崇禧沉下脸低声说道:“这都是些没影子的事情,你实在过虑了吧?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希望你不要忘记自己是个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一直以来,你都做得很好,比你的那些师兄弟们更像纯粹的军人,尽管你在第一军中到处受到排挤压制,但并没有影响你的报国心,这也是我们最看重你的地方。
我一直认为,像你这么优秀的军人应该拥有个更大的舞台,而不应该像如今这样屈身于一个小小的师长位置,这不但严重影响你的发展,也是革命军队的一个损失。
远的不说就说眼前这事儿吧,根据我对南京党部大员们的了解,以及对蒋总司令的了解,你很有可能在三天之内受到调查处分,能不能待在军队之中还很难说,毕竟你昨晚的话带来的影响太大了,虽然我们两个都能理解你的感受,都看到了你拳拳赤子之心,但南京中央政府不会考虑你良好的出发点,更不会看到你忧国忧民之心,你要有这思想准备才行。”
安毅惊讶地挺直了身子:“开除军队……没这么严重吧?”
“一切都有可能!为了平息日本人的愤怒,他们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做出来,政治领域要比军事复杂得多,在很多时候更为艰险黑暗,对此本人深有体会,因此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我们两个也会为你尽力说服南京上层的。如今战事非常紧张,对我们北伐军来说非常关键的徐州一战迫在眉睫,我们不愿意看到你受到打击。”李宗仁真诚地说道。
安毅呆了好一会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摇摇头黯然说道:“如果情形真的这么糟糕,属下干脆解甲归田算了,索性回去做个商人,赚钱发大财。”
白崇禧哈哈一笑:“别说这等丧气话,你真舍得离开军队?舍得离开你一手带出来的模范营和所向无敌的独立师?舍得放弃自己的信仰和才华去做个普普通通的商人?”
安毅勉强一笑,长长地叹了口气:“不舍得也没办法啊!这个世道……感谢长官的美酒和盛情,属下铭记心底,希望能允许属下告辞,属下想在被撤职之前打下泗县、灵璧,完了怎么处理我都行啊!”
李宗仁和白崇禧缓缓站起,关切地看着伤感的安毅没有说话,安毅恭敬地敬礼致谢,在白崇禧的陪同下走出军营。
站在原地的李宗仁望着安毅颇为沮丧的背影,眼里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