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捂住她的眼睛,看着一男一女相携走到坟前,才缓缓松开了手,“慢慢地睁眼。”
楼半夏的掌心明明是有些凉的,可盼儿却觉得自己的眼睛热得发烫。按照楼半夏所说的,盼儿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与她隔着一个小小的坟包,她爹和一个素衣的姑子站在一起,看着她浅笑。
“爹……娘……”盼儿的声音有些不确定,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流。
素衣尼姑微笑着点头:“盼儿,以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下去了。”
盼儿的爹揽住盼儿娘的肩膀:“原本,爹是想陪你再走一段,等你嫁人了,爹再来陪你娘。但天命如此,爹也只能先走一步了。盼儿,你不要怪爹。”
盼儿泪如雨下,泣不成声:“盼儿,不怪爹娘……”
很多时候,命运交错,没有两全之策。盼儿在小小的坟包前哭到昏厥,她的父母也不可能回来。不过,谁又能说这完全是一件坏事呢?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看着梁硕背着盼儿飞奔而去的身影,楼半夏和萧煜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笑过之后,该解决的麻烦,还是要解决。
牵情阁的地下室中有一个法坛,良棋曾经在此处将萧煜的神魂送到被困在小世界中的楼半夏身边。楼半夏将困着舞娘子的茧带到了这里,布下了一个超度法阵。
超度,并不是念念经那么简单,尤其对舞娘子这样执念深重的厉鬼,超度的方法更加复杂。
法阵前设了祭坛,超度期间香烛不能间断。毕巧将往生咒抄写在黄符上,投入火焰。楼半夏在祭坛前打坐,诵读解怨妙经。一连几日,萧煜来找楼半夏的时候,得到的都是楼半夏正在超度舞娘子的消息。
直到五日后,楼半夏才完成了对舞娘子的超度。舞娘子往生之时,楼半夏也吐出一口血来。是她考虑不周,修了魔道还强行给舞娘子超度,竟然反伤了自己。
毕巧将楼半夏扶起,一脸担忧:“阿琴,你没事吧?”
楼半夏摇了摇头,让毕巧扶她回房。
超度的过程,其实也是交流的过程。这五天以来,舞娘子在她耳边喋喋不休,给她灌输各种负面情绪。五天下来,她的脑袋都快炸了。
“你知道在数九寒冬到河边洗衣服的那种痛苦吗,关节都生了冻疮,冷到骨子里,怎么都暖不了。”
“如果我有选择的话,当初我就不会入宫,哪怕在街边乞讨,也比踏入宫墙好。”
“你知道吗,他和太祖长得很像。他们萧家人最爱的永远只是自己,你和我,都将成为明日黄花。”
被毕巧安置在床上,楼半夏沉沉睡去。睡梦中,她仿佛成了刚刚踏入宫墙的舞娘子。那时候,她还不叫舞娘子,叫云曼。教习姑姑夸赞她人如其名,身姿轻渺如云,轻歌曼舞,假以时日,可成倾城之姿。
恍然过去三年,她小有所成,成了诸多伴舞中的一个,衬托着领舞。每次看着领舞得到最多的赏赐,甚至得到主子们的接见,云曼都在期待着自己能够成为领舞,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
云曼第一次做领舞的时候,教习姑姑送给她一身大红舞衣,更衬得她肤若凝脂。
“我就知道,你是最适合穿上这身衣服的。”
新年夜宴,云曼一支《梅绽》赢得满堂喝彩,站稳了领舞的位置,也得了舞娘子的称号。教习姑姑给她送来赏赐之物,告诉她只要她能保持这样的状态,不过几年便能同先前的领舞一样被放出宫去嫁个好人家。
那时候,云曼还是没有懂教习姑姑的良苦用心。
云曼最适合的,不仅是那大红之色,还是那身舞衣。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了更多的心思。从舞姬到宫妃,从仆到主,哪里是那么容易的?若是云曼肯安安分分,即便她不愿出宫,也可在宫中做个教习,不说荣华富贵,至少衣食无忧。可她偏偏不肯满足,要去争那不该沾染的东西。
云曼至死都在想着太祖会来接她,并不是她有多爱太祖。她爱的,只是宫闱之中的华美宫室和无上享受。她说萧家人最爱的永远是自己,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萧煜握住沉睡中的楼半夏的手,轻轻躺在她的身侧,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颊。许是他看得太过专注,不多时,楼半夏便醒了过来。萧煜起身给她倒了水:“听毕巧说你吐血了,可曾有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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