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谨抽出来做另一件事。
捉生将出身的上官谨其实对管家之事也不耐烦的很,听到唐松此言顿时来了精神,“什么事儿?”
唐松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后方才小声道:“我想请大哥盯住梁王府”
上次白马寺刺杀案的凶手究竟是谁一直也没个结果。前几天又有了花月楼殴斗之事,更重要的是唐松心中对二武合流始终难以释怀,眼见上官谨能腾出手后就有了这么个决定。
听到这个安排,上官谨嘿嘿一笑,“这个倒是有些意思,不过要想盯梁王府,人手不足什么的还能另想办法,晚上出行倒是大问题”
唐时有宵禁制度,除了特定的时日例如正月十五上元夜等等之外,晚上出行都要受限,是以上官谨方有此言。
“这个我来找张五奇张副巡检想想办法”唐松按住上官谨的肩膀,“大哥,咱们只是监看,能盯住就盯,若盯不住时也没什么,总之一切以安全第一。要用钱时直接去账房支领,无需寻我”
上官谨点点头,“我理会得,这就告诉明子去,他这些日子也是躺的要发霉了”说完,他就径直去寻上官明了。
唐松与上官谨分别之后并没有回房,而是万分为难的到了水晶的房间。
水晶并没有休息,正俯身于灯树边的书几上聚精会神的看着什么,就连唐松走近都没有察觉。
书几上整整齐齐的排着一些信笺,还有两样类似于账册般的东西,分别是弘文印社北地各分社的情况统计,以及扬州安宜县通科新学堂的学生名录。至于那些信笺,皆是唐松与上官誉、上官黎及于东军等人沟通消息指令的往还书信。
见水晶对着这么一堆东西看的津津有味,无比专注的样子,唐松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水晶抬起头来看了唐松一眼,这一眼倒是与当日洛阳初见时差不多。
“这些不都已经看过了嘛”
“看过是看过。但这样放在一起倒是能看出不少新的东西来”水晶伸手点着面前的册录与信笺信口拈来道,“弘文印社在北方的扩张极其顺利,若无意外情况发生的话,诸地的分社在今年年内就能悉数布置完毕。另外。主动找到安宜通科学堂求学的也渐次增多,到明年春三月时学子突破四百人当无问题”
自己留下的两份基业都在稳定中高速发展,按理说唐松听到这话应当高兴才对,但他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甚至听着水晶说话时还走了神,眼睛只是落在墙角琴架上的那张太古遗音上。
“水晶,给我弹支曲子吧”
水晶看了唐松一眼,收了面前的东西后起身将琴捧来。“想听什么?”
唐松在书几旁边供人小憩的锦榻上躺下来,闭着眼睛轻声道:“就是你最后教我的那首曲子”
“《凤求凰》嘛”见唐松闭眼无言,水晶也不再说什么了,过了一会儿。便有淙淙琴音从太古遗音上流出。
国手技艺,王道之音,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化,但躺在锦榻上的唐松却再也找不到鹿门山中八卦池畔听琴的感觉了。
究竟是什么变了?琴?还是人?
是水晶变了?还是自己?
又或者是这个世界变了?
琴曲早已结束,但唐松却一直不愿睁开眼来。良久之后。水晶的声音响起,“你有事就说,我不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莫名的,唐松心中刹那间腾起一把火来。猛然从锦榻上翻身而起,“我更不喜欢你最近的样子。想想鹿门山。想想八卦池,好好看看你面前的这面太古遗音。水晶啊水晶,你不用因为我当日在白马寺遇刺而改变什么,我要你做你自己,我要你过你想过的生活,我要你云淡风轻,我要你不食人间烟火”
唐松这番的激动看似很没有来由,却将他心中憋了许久的话痛痛快快的说了出来。
像刚才这样的发难绝非他的行事风格,只是……他只是极度不适应,不喜欢水晶近来天翻地覆般得变化,不喜欢那种看着一件无比美好的事物在自己手中渐渐变化的感觉。
或许就连唐松自己都没意识到,水晶代表着穿越之初的那个他,那个醉心于鹿门美景,宁愿终老于斯,一无所求而又心灵澄澈的他。
穿越之初的那个他如今已彻底变了,但只要水晶还在,他就能找到旧日的影子,旧日的根。但现在水晶也变了……
唐松从不曾在水晶面前发过脾气,这是第一次,但面对这个第一次,水晶的表现却是一片沉静,回应的只有一句淡淡的反问,“现在这样就是我喜欢的生活,难倒你想让我一直过那种幽闭的日子?”
淡淡的一句反问将唐松漫天的心火尽数熄灭,那种无力感使得唐松重又倒回了锦榻。
良久良久,屋里一点声音也没有。
依旧是水晶先开口,“什么事说吧”
唐松的声音干干的,涩涩的,将张昌宗放冷箭的前前后后尽数平铺直叙的说了出来。
“我明天一早就走,正好绕道去北地看看那些弘文分社”水晶的话里没有半点犹豫与迟疑,更没有本应该有的恋恋不舍。
唐松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所以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无言的站起身来,无言的走出了水晶的房间。
第二天一大早,一夜不曾好睡的唐松亲自将水晶送到了洛阳城外十里长亭处,一并随行充当护卫的就是陈玄礼绍介来的那六个万骑退役老兵。
“路上就保持这样的男装,脸上不妨再化的丑些,免得招惹是非”
“每天赶路不要太急,一定要沿着大路走,早上走晚些,晚上投宿早些”
“吃东西可千万要小心,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即刻就要找大夫来看,万万不能耽搁”
…………
一路上唐松就像个碎嘴婆婆般将这些话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十里长亭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刻也到了。该说的都已说完说尽,再也没什么要交代的唐松张了张嘴说不出什么时,推开车门准备下车。
就在这时,一路上颇为沉静的水晶突然伸出手来拉住了唐松的手。
唐松愕然回头,却见水晶正拉着他的手往胸口按去。
这……如何使得!然则任唐松如何要缩手,水晶却丝毫不肯退让,脸上的神情坚定的让人害怕。
唐松最终还是从了。
拉着唐松的手按在自己温润的处子胸膛上,水晶迎着唐松的眼神缓缓声道:“这里有太古遗音,这里有你,你与琴曲早入我心,这是永远也不会变的”
唐松要说什么时,却被水晶轻轻的推下了车,随后便命驾起行,走的毫不拖泥带水。
怅然目送着水晶远去之后,唐松方才一路策马直奔皇城。
待其走到尚书省门口时,门房处的那个吏目头子一见是他,忙将手摇的如同抽了羊角风一般,口中还迭声道:“快走,快走”
“出什么事了?”唐松刚刚问出口,就听到尚书省大门里边一片喧哗声,“唐松来了,他在门口”随即就是一连串的脚步声。
那吏目头子见状,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
一大片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唐松就见到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官衣中年边疾步而来,边手指着他厉声道:“蛊惑陆相不辨贤愚,淆乱官制,唐松,我等容你不得”
听到这些话,唐松心中的那一点怅然立时消失无踪,腰背笔直挺立的同时,展目扬眉面对这一场早已注定的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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