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首道:“若是城破,一切皆休,老奴愿陪陛下共赴黄泉。”
朱厚熜悚然一惊,含泪急道:“如此,还多说什么,苗逵你速速调御马监兵马守城,快去。”
“是。”
苗逵走后,朱厚熜仍在殿内来回踱步,越想越觉得恐惧不安,思量许久,又道:“来人。四卫营将士可曾拿到秦堪,杜宏等一干逆贼及家眷?”
“陛下恕罪,傍晚时将士奉诏拿贼,秦府和杜府早已人去屋空,连仆人都不见一个……”
“速速取来团营调兵虎符,朕再亲书一道圣旨送予保国公和十二国侯府上,让他们不论想什么办法都要出城冲破叛军防线。将团营掌握手中,对叛军合围歼剿,还有,秦贼任锦衣卫指挥使多年,卫中上下皆是亲信耳目,如今锦衣卫再也信不得了。朕下道圣旨,凡京师城内锦衣卫皆摘除佩刀腰牌,集中于北镇抚司内不得外出一步,命腾骧四卫和西厂去宣旨,胆敢违旨者,以谋逆论处,杀无赦!”
“是。”
“还有。朕早听钱宁说过,东厂厂督戴义与秦堪多年来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戴义和他的东厂也信不得了,亦照此处之,还有勇士营,听说当年勇士营曾与秦堪屠戮东厂番子数千,后来又同赴辽东诛贼,天津剿乱。这勇士营里上下官兵怕也早被秦堪收服了,与朕不是一条心呐,传旨,勇士营一并处之,还有朝中六部都察院秦氏同党,京师与之来往密切勋贵,并清查上十二卫中与之交往过甚的都督。提督,指挥使……”
朱厚熜越说越小声,越说越心寒,不提不觉得。细数起来,整个京师被秦堪经营成了一个处处漏风的筛子,真要将秦党势力连根拔起,包括内阁首辅杨廷和,吏部尚书杨一清,兵部尚书严嵩,内宫司礼监,御马监等等,甚至京师手握最大兵权的保国公朱晖也和秦堪交往甚厚,若真欲清查除根,如何除起?
这是真正的内外交困之时啊,朱厚熜疲倦而绝望地阖上眼,任泪长流。
“罢了,命钟鼓司撞钟,朝中诸臣速来奉天殿朝会,商议退敌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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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子时。
夜幕降临,京师城中战云密布,人吼马嘶,早已不复往日喧嚣繁华景象。
官员和百姓被驱赶进各自的家中,城中各司各卫兵马频频调动,纷乱嘈杂的踏步声传扬在各条大街小巷,这个平静安宁的国都皇城,七十年前瓦剌兵临城下时,京师臣民也曾这般被战争的阴影笼罩,平静安宁的七十年后,战争再次悄然降临这座古老沧桑的城池。
腾骧四卫将士早已从五城兵马司手中接管了京师防务,九门落闸钉死,将士们聚集城墙马道和城门下的甬道内,滚木,擂石,火油,火炮等等守城武器被民夫一样样搬上城墙,城头高高竖起了一面飘扬招展的明黄龙旗,显示着朱厚熜绝不屈服的决心。
西直门甬道外慢慢走来了一队打着火把的人马,为首的穿着大红飞鱼锦袍,满是虬髯的黑脸上堆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此人却是秦堪的心腹亲信李二。
值守西直门的腾骧四卫将士心生警惕,纷纷执戈以对,一名百户拔剑喝道:“来人止步,城门重地,任何人不得靠近!”
李二浑若未闻,仍旧往甬道内走着,嘴里笑道:“连咱们的路都敢拦,你他娘的瞎了眼吗?你家千户大人也未必有这胆子,你个小百户活腻了?”
“止步!再往前走莫怪末将得罪了!”百户警惕心很高,丝毫没被唬住。
李二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一卷明黄色的绢布往前一递,道:“奉圣谕,我等须出城一行,这是圣旨。”
百户一凛,急忙接过凑到火把下看,许久,百户露出愈发警惕的神色,右手已按在腰侧的刀柄上,沉声道:“这道圣旨盖的是天子国玺和司礼监的印……”
李二挑了挑眉,笑道:“怎么?天子国玺和司礼监的印你们也不认?”
百户冷笑:“平日倒是不敢不认,只是今日不同,宫中早已传出旨意,今日京师九门进出一概不认国玺和司礼监印鉴令旨,九门将士只认天子私玺,否则皆是伪诏,更重要的是,你们身穿飞鱼服,显然是锦衣卫所属,两个时辰前天子已下旨,但凡城中锦衣卫一律不准踏出北镇抚司一步,违者以谋逆论处……来人,将这一干逆贼拿下!”
“杀!”无数支长矛毫不犹豫地朝李二刺去。
众锦衣卫脸色一变,连退数步,李二大笑:“小皇帝倒是没蠢到家,这么早便防着咱们锦衣卫了,弟兄们,随我夺了西直门!”
“杀——”百名锦衣校尉同时抽刀出鞘,义无返顾地朝四卫营将士扑去,城门甬道内顿时乱作一团。
四面八方敲响了锣声,甬道内的杀伐引来无数守城将士,一股股黑色的人流无情向李二众人卷集而来。
这时天空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啸,一支火箭急升直上,在半空中炸开一朵血红色的烟花。
所有人心头一沉,烟花的残影仍存在大家的瞳孔里不曾消散,只听到城门外传来如潮水般的喊杀声。
李二大喜,急吼道:“分出十人堵住甬道,其余人诛杀眼前之敌,打开城门迎辽东边军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