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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卖官鬻爵(2/2)

而已,姐夫若认为有人包藏祸心,就当弟不曾说过这些……”

    “老夫知道他们和东联集团私下暗合,赶走丁楚奎有功,我已允华美海商可从琼海、儋州两地入陆从办商事,就是方便南海公司和琼州士绅之新业。古人云:有所为,有所不为。大势压顶。老夫分身乏术,琼州各事,也需要九弟你多思量,多周旋。万不可多生异端!如今老夫一人孤力治粤,已是孤木难支,稍有差池,即留万世骂名啊。”

    见妻弟又在拿着当初琼州乡绅全力支持自己夺权、建设新军的事在说。赵有恒的态度又软了不少。毕竟就在半个月前,南海公司又为自己筹措了点银子,还提供了一批低价的赈济粮草。

    “姐夫若言甚是。不过……”刘耀禹眼里闪过一丝精光,然后缓缓抬头,死死盯着赵有恒的双眼,“若是姐夫真是力有不逮,一朝兵凶犯境、或是安泰之后这广东又多出个丁楚奎、李楚奎出来,到时又有谁来收拾呢?”

    “姐夫,圣人云:亲疏有别。别的不说,眼下就咱琼州自家人在操心了……若此时不千金买骨,又有多少乡绅大族愿与姐夫同进退?”

    刘耀禹继续趁热打铁。

    赵有恒一愣,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严格来说,丁楚奎是被时局逼走的,而并非自己有多大能耐。放十几年前,就算熊文灿这样的金牌封疆大吏,也会拿地方上一些事无可奈何。但同样,真有人狠心拿办,这些年发展势头良好的琼州新政,也会在碰撞中玉石俱焚,化为乌有。

    现在自己独掌一省军政,除了名义上归附浙东鲁王监国朝廷,实际已经是割据一方,和湖广总督何滕蛟、江西总督万元吉、广西巡抚翟式耜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但若没有地方的支持,尤其是自认为自家人底子的琼州乡绅的支持,自己可以说是寸步难行。

    广东有声望的老官大儒不少,眼红琼州的各地望族大户更是蠢蠢欲动,丁楚奎能对琼州下狠手,背后某些人推波助澜没有少过,这也是琼州新政一直很难在琼州之外推广的原因所在。赵家严格来说还是外省人,在广东根基不牢,如果自己再得罪唯一百分百支持自己的琼州乡绅,那后果难以想象。

    一想到这儿,赵有恒心里就咯噔了一下。这是一种内心挣扎、摇摆不定的痛苦,他无法眼睁睁看着自己努力了半辈子的匡扶大明朝的事业会在这样的局面下垮掉,哪怕许多错都是非己之过。

    “国朝景泰年间,为助边军,朝廷即有国子监‘例监’之事。相比吝啬的广州、潮州、惠州等地乡绅,我地广人稀的琼州府,可是为大明天下事尽力了。琼州乡绅再不济,也是通新业善民事、识危局懂大体的书香门第,也出过海瑞、王弘诲两位名儒表率。”

    “卖官鬻爵之事,姐夫自然无须去做。然琼州乡绅为朝廷捐资纳粮,举授为例监,逢此国情也是合情合理。如此以来,姐夫也有所交代,不会寒了琼州士子的心。”

    刘耀禹说完,又是深深一鞠。

    例监,又称为“捐监”或“俊秀”,名字很好听,但简单来说就是明朝国子监的一种靠收钱招收的生源。例监学期满后,通过考职评定可以选授地方官职,属于朝廷认可的正轨人事提拔制度之一。别的不说,当年郑成功就是从南京国子监开始踏上政途的。

    言下之意,赵有恒不用直接**裸地用实权官职来回报琼州乡绅的捐助,只需要表面上用“捐入国子监”的名义,把责任直接推给鲁王就行。

    现在鲁王******在浙东大搭台子,靠着捐钱捐粮当官的数不胜数,国子监形同虚设,多一个少一个例监更没啥大不了的。

    何况在大明朝历史里,在国子监里守到老还没有出头的人。也是一大把。琼州乡绅更多时候还是要个身份,要一份底气,真要是草包一个估计也不会列进上报名单里。如果真能从这些例监中挖掘出几个类似陈上川的人才,那等于是真正培养出自己的嫡系了。

    现在是多事之秋,作为一个饱读诗书的封疆大吏爱惜羽毛固然重要,但一旦涉及到生死存亡,那就不是一个面子问题了。

    最最关键的是,只要例监一开,相信除了琼州乡绅,广东各地都会有一大批地位不高的中小地主或商人愿意抓住这个机会。钱粮紧缺的问题会极大缓和。

    尤其是现在广东还有一个明显受到华美东联集团扶持、一直与琼州南海公司明争暗斗的广福公司,若能真正利用这种机会把罗德德等人给拉拢住,那对于长期受制于琼州乡绅的赵有恒来说,又多了一个新的可操作空间。

    想到这一层,赵有恒这次没有情绪爆发,反而是起身又慢慢走了起来,当走到刘耀禹面前的时候,停住脚步露出了微笑:“你啊你,讨价还价也能说出花来了。也罢。老夫回头给萧大人和陈大人写信,以助国有功,举粤省士子例监若干。不过鲁王监国行在远在浙东,眼下海路不平。不便前往,一应监生就暂留广东府学。”

    刘耀禹见赵有恒终于妥协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份信。郑重其事地递到了赵有恒面前:“姐夫,这是南海公司在儋州置办‘义屯’之请,欲圈购荒地六十万亩。做兴农新业之表率,垦殖稻米、南洋作物。若此事可成,可安顿不少广州流民,更可年输稻米百万石!”

    一次性就圈围六十万亩农田?!义你妹的屯,明摆着又在强买强卖!赵有恒手一抖,差点没拿住。

    以前南海公司再在琼州呼风唤雨,也不过零敲碎打几万亩几万亩的买,更多的则是南海公司几大地头蛇大户出面牵头,以股份为条件发动各地地主将土地承租给南海公司。

    琼州地广人稀是出了名的,加上历史上多次生黎叛乱,人口流散,许多陈年地册上的田亩数量早就不真实了。即使是现在人口繁盛的定安县和临高县,治内仍旧处于荒废的细碎田地依然为数不少。先不说这六十万亩地是否真是荒地,光是这个圈地规模就差不多要三四十万两银子了。

    “嗯,不错,为国分忧,值得夸赞。不过,这应是儋州地方官去处置的事,问我做甚?”赵有恒不动声色,略微翻了下,又放回书桌。

    “姐夫,为不惊伤儋州本地耕户,南海公司儋州义屯的劳力还须从入粤流民中取用,这就不是儋州知州方大人的职权了……”刘耀禹微微一笑,眼里闪烁着得意的精光,“所以,方大人认为这地方义屯安置流民外户一事,还须由广东巡抚衙门批核。”

    “以你之意,部分购地银两可入巡抚衙门……呵呵,这可是那方知州为你等出的主意?他能让出这一口肉出来?”

    赵有恒马上就猜出南海公司圈占的那六十万亩地不简单,肯定要用一些强硬手段排除麻烦,而且根据以往南海公司的做事风格,铁定许多琼州官员都在里面有猫腻。那个方知州自然不敢做得太过分,所以把部分利益乖乖地送到了赵有恒手上,而表面上则以广东巡抚衙门迁徙流民屯垦的成本名义来处置。

    刘耀禹赶紧拱手:“圈购荒地二十万两,另出流民‘落户银’二十万两,以助官府引民之用!以方知州之意,这落户银不应入儋州。”

    落户银,就是丁楚奎当初打着清查琼州私引流民外户的名义,专门给琼州定下的奇葩税种:被琼州乡绅雇佣的外地难民,每年都要交纳三钱银,连交三年。

    如今南海公司居然心甘情愿主动交纳这一笔已经被赵有恒废除的丁楚奎贪腐政令,而且还是一次性给二十万两白银。

    就算是按照丁楚奎的计算方法,一口气引入十万流民到琼州,也就最多能收十万两白银。这二十万两又是怎么算出来的?难道这就是南海公司早给自己准备好的回报?

    有了二十万两白银,三镇新军的一年银饷开销就能解决一大半了,明摆着琼州一帮子人在送钱!赵有恒这下彻底呆了。

    “当然,也可视为五十万两银子圈购六十万荒地,其中二十万两交给广东巡抚衙门用以赈济。”刘耀禹继续趁热打铁。

    “方知州果然公忠体国!好啊,本抚明日就派人与你一同去儋州,公办此事,收运银两!不过,若是儋州因圈地一事伤及百姓,本抚必然事后严惩!”

    半柱香后,赵有恒一咬牙,猛拍桌案。

    而刘耀禹则郑重其事地点头,表示绝对不会给赵有恒制造麻烦。

    ……

    圈地这种事,南海公司的乡绅股东们这些年已经做得炉火纯青了,大多数琼州佃农都放弃为当地老地主做工了。不是进入各家乡绅置办的工坊,就是成为南海公司的雇工。

    因为无法和南海公司这样的新兴农业资本竞争,许多琼州自耕农都不得不卖掉田地,成为南海公司的农场雇工,现在琼州地价已经跌到了每亩上等熟地明面上也不过一两银的地步。

    儋州算是南海公司势力最深的琼州地界之一,一帮子新兴地主在扫荡琼州的过程中,当地的守旧地主老财们现在很难阻止佃户外流,空着一大片田地正在犯愁呢。而算上各路打点和威逼利诱,加上真正的荒地在内,南海公司居然只付出了不到二十万两白银,平均买地价格比赵有恒想象得还要便宜。

    为了吃稳这个口肉,在琼州王家的运作下,从琼州知府到琼州兵备道再到儋州知州,几乎九品以上官员人人都有辛苦费,七品以上还有一小部分干股。

    通过东联集团的暗示,南海公司早已经预见到未来几年广东的粮价都不大可能回落到每石三两白银以下,准备花费巨资从华美东联集团引入先进的蒸汽拖拉机和农用机械,规模化种植两季甚至是三季水稻。

    有了华美精良农器,这个六十万亩的超级大农场只需要以前三十分之一的农力就能运转起来。即便粗放式种植,在华美农肥技术的加成下,年产稻米至少两百万石。粗略一算,每石稻米的种植成本将只有寻常大明自耕农户的八成不到,一年就能回本,第二年就开始猛赚。

    如果粮价下跌,那就马上转产其他更值钱的作物,有地在手,有个什么都能买走的东联集团在,怎么想都不会亏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