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中郎将,将一旅之兵;昔日在平定城外耀武扬威的敌酋,今日却成了樊笼困兽,真是风水轮流转,此一时,彼一时。
两个宿命对手,城上城下,遥遥对望,眼中俱是掩饰不住的熊熊燃烧的战意。
岳飞虽然只有一个旅,不足黄龙府兵马一半,但蒲察石家奴愣是没敢出击,他得到的命令就是两个字:“死守!”
此时总督金国兵马的是都元帅完颜宗翰,对于这位西路军的老上司,蒲察石家奴敬畏有加。对完颜宗翰的命令,哪怕心里再不情愿,也不敢打半点折扣,遵循无违。
蒲察石家奴不出战,岳飞同样也不攻城,他只做了一件事——每夜合聚全旅金鼓,到利涉城下擂鼓鸣金。彻夜不休。
蒲察石家奴得报,先是大怒,随即似有所悟,大笑道:“天诛军以为我大金勇士是兔子般的宋军么,居然拾人牙慧,真真可笑之至……”
蒲察石家奴这话是有因由的。
当年金军发起灭宋之战时,狂飙千里,兵临黄河。宋军近十万大军,于黄河南岸连营百里,阻截金军过河。
按照正常的战争思维。两军隔河对峙。兵力达十余万之众,这仗有得打。但是,结果却令人大跌眼镜,瞠目失语——金军只在北岸擂了一夜的战鼓。次日朝河对岸一打望。近十余宋军。竟跑了个精光!留下满地狼藉,以及堆积如山的粮秣辎重……
北宋末年的军队,上演了一出又一出令人欲哭无泪、欲悲失声的荒诞绝伦的战争滑稽戏。
蒲察石家奴。亲眼见证过这一幕,今夜的鼓声,令他想起当年的酣畅痛快。
想以鼓声乱我军心,毁我战意,须知我们是女真人,可不是南人!
蒲察石家奴传令下去,守戍分三班,未轮值者一律待于军营中,不可外出,或以耳充塞住人马牲畜耳朵,熄灯就眠。
如此一番应对措施,果然军心安稳,城内民心稍定。
天诛军这通大鼓一擂,就是整整三夜。
就在蒲察石家奴差不多要被整成神经衰弱之时,鼓声终于消停了,然后,城门处传来石破天惊地剧震。当蒲察石家奴从炕头滚跌到地上时,卫兵面如土色冲进来报告:“都统大人,大事不好,西南城墙,被敌军炸塌了……”
蒲察石家奴呆愣了足足有半刻时,突然做出一个令卫兵瞠目的举动——他狠狠搧了自个一巴掌,抽得那么给力,以至嘴角都溢出鲜血来。
炸药爆破!蒲察石家奴终于明白了,这整整三夜的鼓声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是敌军为了掩盖挖掘地道故意整出来的动静。都元帅早就有警告,天诛军善于掘道毁城,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脑袋里就没这根弦呢?
这的确要怪蒲察石家奴,但又不能全怪蒲察石家奴。做为一名征辽破宋,屡立战功的战将,蒲察石家奴,作战一向勇猛精进。野战敢玩命,攻城奋争先,也正因他表现优异,才得到太祖阿骨打的赏识,将女儿嫁与他。
身为太祖之婿,蒲察石家奴打那么多年仗,从来都是他打别人,何曾被人逼得守城挨打?这就是问题的关键,蒲察石家奴极度缺乏守城经验。蒲察石家奴或许不是第一次守城,他之前守过许多城——但是,这绝对是他第一次在守城时,被敌军打上门,逼得没法还手。
球场上,一个凌厉狂野的前锋,并不见得就是一个合适的后卫,更不可能会是一个合格的守门员。统军将领,亦是此理。
就连岳飞自个也没想到,只用了一个比较简单的花招,就瞒过了这员金军大将,成功将地道掘进至城墙下,一爆破城,将金军逼出城外决战。
厮杀得最惨烈处,就是城墙豁口的争夺战,战至最激烈时,岳飞非但将飞弹器、炸药包全用上,甚至命令排炮抵近射击……利涉城西南城墙处,积尸如山,血流如瀑。
经过一昼夜浴血奋战,第十二混成旅以伤亡三百余战士的代价,歼敌二千五百余人,加上爆破城墙时所杀伤的三百余金兵,共歼敌近三千。精锐丧尽的金兵,尽管还有三、四千兵力,但多为辅兵,守城可以,夺城……那真是指望不上了。
蒲察石家奴眼见大势已去,正欲自刎谢罪,却被卫士一拥而上救下,簇拥着从东北门仓皇出逃。
九月初九,枫红花黄,最宜登高之日,岳飞与王贵一同登上黄龙府城的东门楼,远眺二百里外的上京方向,突然回头一笑:“真是奇怪,俺忽然很想痛饮一怀。”
黄龙府破,金国都城最后一道栅栏被天诛军铁拳击碎。上京,悲凄地向入侵者的尖刃坦露出胸膛……
凶灵入侵,兵临上京。决定金国生死存亡的最后一刻,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