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那远处高大巍峨的凤仪宫,她听着她低低的叹了一口气,那声音低得差点以为她听错了。
彩陶有些心疼的看着燕娘,不由的道:“娘娘,您既然想念小皇子,刚才何不向皇后提出见一见小皇子呢,您毕竟是小皇子的生母,您提出来,皇后总会给您这个面子的。”
燕娘摇摇头道:“彩陶,做人不能太贪心,不能这也要那也要,我既然答应将皇儿给了皇后,那就是皇后的孩子。”说完直视着彩陶,严肃的道:“你以后也要忘记我是三皇子的生母这件事,你只要记得三皇子的皇后的孩子就好了。”谁会喜欢亲近生母的样子,只有她远离三皇子,对他才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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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茵娘成亲的前一日晚上,茵娘靠在窗户上,双手托着下巴看着窗外。腊月初三,月亮只冒着窄窄的白线。外面都是漆黑漆黑的,只有廊下大红的灯笼照出红色的光。因为是冬天,既没有青蛙叫,也没有蟋蟀叫。但整个院子都是热热闹闹的,没有一点冬夜里该有的寂静。
今日是永宁侯府来抬妆的日子,茵娘的房间都已经被搬得空空荡荡了,只留下一些洗漱的用品和被褥,以及明天要穿的嫁衣。几个小丫鬟正围在桌子边上,一人拿着她嫁衣的一角,查看是否有针脚松动或其他不对劲的地方。等到明天成亲时,若嫁衣上出现了问题,会不会丢脸是小事,但兆头总是不吉利。
或许是因为之前紧张过了头,到了今日,茵娘反而平静了。就好像是被判了死刑的囚徒,平日里总是恐惧着被杀头,但等到杀头的日子真的到来的时候,心中怕死的恐惧反而没有了。
嫁人,嫁人,茵娘在心中喃喃的低语,只觉得仿佛是做梦一样。等过了明天,她过上的,将是和现在完全不一样的生活。
茵娘还在沉思中,突然有人拉了拉她的衣袖,茵娘回过头来,才发现是萍娘,此时正一脸笑着的看她。萍娘正是在长身体的时候,个头长的快,现在已经到了她下巴了。茵娘问萍娘道:“你来了,娘呢?”
萍娘也学着茵娘趴到窗户上,看了看外面,漫不经心的答道:“娘在半路上被爹爹拦住了,我见他们有话要说,就先来了。”
萍娘在窗户上张望了一会,实在看不到有什么好看的,于是回过头来,一脸笑着的看着自己的姐姐,问道:“二姐姐,你怕不怕?”
“嗯,以前有点怕,现在不怕。”
萍娘摇着茵娘的手,不舍道:“二姐姐,我真舍不得你!”
茵娘也被她的话勾出了点伤感来,但很快又恢复过来,捏了捏萍娘的鼻子道:“小傻瓜,侯府和这里这么近,我可以经常回来看你们啊。”
萍娘继续皱眉道:“不一样,感觉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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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的萍娘描述不出来,但她感觉就是不一样的,于是重申道:“不一样,就是不一样的。”
正说着,陈夫人从外面进了来,问两姐妹道:“在说什么不一样?”
茵娘和萍娘双双喊了一声娘。陈夫人过来,摸了摸小女儿的头,最后看向已经长得跟她一样高的二女儿,握着她的手心中不由感慨,当初在她手中还跟小猫一样大小的孩子,一眨眼,现在都要嫁人了。
第66章 成婚——
天还没有亮,东方的晨曦也未出,百家寂静,四周无声,正是冬眠的好时候,茵娘蒙着被子与周公谈得正欢。偏在此时,身上的被子却被掀开,外面的冷气一下子涌进来,茵娘打了个冷颤,再抬起头时,发现周公已经不见了。茵娘正想抱怨几句,突然却听到了青藤的声音:“小姐,快起来,要起来净面洗沐穿嫁衣了,免得误了吉时。”
茵娘还半梦半醒之中,听见青藤的声音,睁开一只眼看了一下,然后又闭上了眼睛,一边扯着被掀开的被子一边抱怨道:“天还没亮呢,让我再睡一会。”说完就躺回了床上,准备继续寻周公相会。
青藤一边又去扯被子一边晃着茵娘的身体道:“小姐,快起来,今天可是你成亲的日子!”
但茵娘却像没听见她说话似的,抱着被子就是不愿意起来。青藤没办法,干脆直接吩咐身边的小丫鬟道:“去打盆冷水进来!”
小丫鬟出去后,很快就用木盆端了一盆冷水进来,青藤用帕子浸了冷水,然后拧成半干,又让其他丫鬟帮忙扯开床上的被子,然后用冷帕子直接就盖到了茵娘的脸上。
寒风凌厉的冬天,原本在暖暖的被窝里睡着的,结果被一张浸过冷水的帕子突然盖到脸上,那种刺激的感觉,我不用描述大家大概都想象得出来。茵娘被刺激得打了个寒颤,然后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这下子,她终于想起来,今天好像是她大喜的日子,她得早起洗浴打扮穿嫁衣。
这次不用别人帮忙,茵娘就乖乖的起来了。非常配合的由着青藤等人帮她洗澡,净脸,穿衣,上妆。等这些昨晚之后,东方已经开始渐渐晓白,天开始亮了。陈夫人那边就打发人过来问:“二小姐可收拾好没有?”
青藤急急忙忙的在茵娘脸上扑了点粉,然后才回道:“好了好了。”
接着过了不一会,陈夫人领了一个提着食盒的小丫鬟进来。小丫鬟将食盒里的东西端出来,是一碟香椿饼,一碗酒糟鸡蛋,两样小菜。陈夫人将茵娘推到桌子前坐着,递给她一双筷子,道:“赶紧吃,今天还有得折腾,等一下可没时间让你填肚子。”
茵娘拿了筷子,刚吃了一口酒糟鸡蛋,又有另外的小丫鬟进来禀报:“夫人,喜娘快到了。”
陈夫人听后,急急忙忙的就要出去,刚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吩咐了青藤几句:“赶紧服侍茵娘将早餐吃完,看着点儿将桌子收拾干净。”
青藤道了声是,陈夫人这才放心的出了门。
陈夫人出门后,萍娘从外面进来,她今天穿了红色的撒花棉袄,头上梳了双螺环,戴了红色的珠花,整个人看起来也是非常的喜庆,非常适合今天的气氛。
茵娘见了,招呼她过来,问她道:“你吃过早饭没有,没有也用一点。”说着就转头吩咐青藤再去找双筷子来。萍娘坐到茵娘旁边,阻止道:“不用了,二姐姐,我吃了两个大苹果才过来的,你快吃。”
茵娘放下筷子,本想跟自己的妹妹来一次婚前最后的心灵交流,结果嘴还没张开,一个声音突然从门上传过来:“哟,三小姐也在呢,三小姐和二小姐果然姐妹情深,这么早就过来陪三小姐了。”
茵娘和萍娘转过头来看,却是斗姨娘领着满娘与秋姨娘一起结伴而来,说话的是斗姨娘。这话是谄媚的好话,但从斗姨娘嘴中说出来,怎么都有一种让人不舒服的感觉。
茵娘对于这突然出现打扰她姐妹谈心的人非常不满,但毕竟是父妾,她不好直接下脸子,于是淡淡的道:“是两位姨娘来了。”
斗姨娘看着这满屋的红囍字,又看着前面穿着大红金线绣鸳鸯嫁衣的茵娘,都说居养气,移养体,茵娘在永宁侯府居住了一年多,此时坐在椅子上,隐隐的已有了侯门媳妇的贵气。
斗姨娘想到茵娘嫁入的夫家,再看看自己身边的满娘,想起以前自己跟陈夫人明争暗斗的日子,不由的感慨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年她何曾想到陈夫人会有这般风光的日子,她还以为她这辈子都会被她压得死死的呢。这陈夫人虽然没有留住男人的本事,奈何她会生女儿,一个大女儿已经做了宠妃,二女儿又嫁到了侯府,而自己的满娘,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着落。
斗姨娘想到这里,原是想求茵娘多多看顾满娘的话,此时不由的带了酸溜溜的味道道:“二小姐可真是好福气,能嫁入侯府做世子夫人,不像我们满娘,以后的亲事还不知道有没有着落呢。我们满娘也是二小姐的妹妹,二小姐以后可不能只记得三小姐,有什么好亲事,可也要替我们满娘留意一二。”
茵娘有时候觉得吧,这斗姨娘也算挺识时务的,知道现在嫡房出息,无论以前跟陈夫人的关系如何,她就能马上放低姿态在陈夫人面前伏低做小。但偶尔的时候,她偏偏又忍不住的在陈夫人或茵娘面前酸一酸,刺一刺嫡房,将以前的所作的努力全部付之东流,就像现在这样。当然,这斗姨娘也算不上聪明人,当初能靠着在陈老爷面前得宠几乎要压了陈夫人一头,完全是因为陈老爷的智商低。
茵娘都懒得敷衍斗姨娘了,对她的话之作充耳不闻。倒是秋姨娘要比斗姨娘会看眼色的多,任何一种酸性情绪都没有出现,笑盈盈的对着茵娘说了一堆恭喜的话,直把茵娘夸得天上有地上无。虽明知是奉承谄媚的话,但茵娘就是更喜欢秋姨娘说话。
又过了一会,陈夫人领着喜娘进来了。陈夫人看到斗姨娘和秋姨娘也在这房间里,不由的皱了皱眉头。但很快又恢复了,请喜娘为茵娘开脸梳,接着上妆梳妇人头。等这些都做完,外面刚好响起了鞭炮响起的声音,始知是新郎官过来迎亲的时辰到了。
陈夫人听着外面的鞭炮声,看着前面穿了嫁衣已经打扮妥当的茵娘,想着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明天开始就是别家的人了,心中不由的一痛,心中不舍的流出泪来。陈夫人摸了摸茵娘的头,叮嘱道:“嫁过去了,就好好听夫家的话,好好做人家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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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茵娘若知情知趣,本也应该流几滴眼泪,然后跟陈夫人抱头痛哭一场,互诉不舍之情的。奈何茵娘眨了好几下眼睛,就是挤不出眼泪来,又不好让人觉得她无情无义,于是拉了拉陈夫人的袖子,半是撒娇的道:“娘,我以后会常回来看你的。”
陈夫人看着茵娘的样子,整个人看不出半点伤感不舍之情,不由的拍了一下她的脑袋,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白疼你了。”
茵娘原还想继续跟陈夫人撒撒娇,劝慰几句,但话还没出口,就被门外欢天喜地跑进来的小丫鬟打断了,小丫鬟一边跑一边喊:“夫人,夫人,花轿进门了,花轿进门了!”
陈夫人听后也顾不得不舍了,交代了茵娘:“你赶紧收拾收拾,等一下就出来了,我先到前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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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陈夫人心中多么不舍,在门外一片喧天嚣地的鼓乐鞭炮之声中,她那辛辛苦苦养了十四年的女儿,终是被喜娘扶着步入中堂,拜别家中的父母。
茵娘对着陈老爷和陈夫人叩了三叩,陈老爷紧着眉头,神情扮严肃状的训斥了两句:“戒之尊敬之,夙夜毋违;勉之敬之,夙夜毋违。”陈老爷说完后,陈夫人则过去握着茵娘的手,哽咽道:“若是受了委屈,就回来,不要一个人藏着掖着。”听到茵娘说是之后,才伸手,亲自帮女儿将盖头放下来。
再接着,喇叭呐嗦响,伴着连续不断的鞭炮声,茵娘由着苏家的大公子苏豫背着上花轿。茵娘无年长的兄弟,唯一的一个庶弟现在还在吃奶,自然是不能背着她上花轿的。陈老爷又是几代单传,连五服之内可替补的堂兄弟都没有。新嫁娘上轿,没有背轿的兄弟,看着总不是那么好看。最后还是林凤祁请了苏大公子来与茵娘认了干兄,出嫁之日让他背着上轿。
茵娘被背着渐渐远离双亲,听着身后陈夫人哽咽着,一声一声的喊着:“茵娘,我的茵娘。”那声音里包含着一个母亲无尽的不舍与感情。茵娘原来对成亲离家并无太大的感觉,此时听到陈夫人的声音,不知怎么的,鼻子一酸,接着泪水就溢了出来,两滴泪啪嗒的一声落到前面男子宽阔的背上。
总是她感觉迟钝了些,原来她还觉得,永宁侯府与羊角儿胡同也不过是两柱香的距离,便是成了亲,她也是可以常常回来的。但到此时,她才感觉到是真的不一样了,成婚前这里是家,成婚后这里就变成娘家了。以后能被她称为家的地方,只有那座巍峨气派的永宁侯府。
大门到花轿,不过十几步的距离,尽管背着她的男子尽量放慢了脚步,但路总有走近的时候,她终还是被扶进了花轿。
十二月的天,本该是严寒,但今日的天气却是格外的好,没有下雪,风也不大,甚至还有点点的阳光。周围喧嚣的弦乐声和炮竹声,更是让这个冬天变得一点都不像冬天。
花轿摇摇晃晃的往永宁侯府行去,越是接近侯府,茵娘越是紧张起来。等花轿停下,她已经手心都开始冒汗了,脑子也渐渐空白。
然后轿门被踢开,喜娘扶着她出来,然后又是连绵不断的鞭炮声,夹着门口女眷们的嬉笑声和说话声。
茵娘的脑子基本上已经不够使了,喜娘扶着她往东就往东,扶着她往西就往西。原来那样熟悉的永宁侯府,她现在只觉得像是迷宫,她听到旁边时不时的会有人说几句“果真是金童玉玉”“郎才女貌”或者是女孩儿的嬉笑声。
道路绕绕弯弯终于到了中堂,面对高堂之上的永宁侯和林侯夫人,随着司礼的三声“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茵娘跪倒地上,与身边的男人一起,举案,齐眉,三叩首。
吉时在末时,但等一系列的婚礼程序做下来,等到茵娘被送进新房时,已经是申时了。新房自然是设在世子的居所沐德堂。这里茵娘以前常来,本该对这是熟悉的,但看着整个房间都贴满的大红喜字,以及各种红色的物件,茵娘却觉得有些陌生。
离洞房的时候还早,新房里并没有什么人,林凤祁将茵娘送进新房之后,低低的在茵娘耳边说了一句“等我。”接着就出去敬酒了。
茵娘坐在新床上,原来紧张的情绪渐渐的平复下来。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坐了半个时辰,茵娘渐渐的感到身子都快麻了。她想动一动活动一下筋骨,又怕突然会有人进来,被看到不好。
茵娘动了动屁股,坐在床上又坚持了半个时辰,最后实在是坚持不住了,用耳朵听了听四周,确定没有人之后,直接坐在床上扭了扭腰,又伸了伸筋骨。筋骨刚申了几下,结果肚子就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茵娘这才想起,她自早上吃了几口鸡蛋,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成亲又是个体力活,一系列的程序下来,身体的能量早就透支了。茵娘摸了摸空空的肚子,心想着要是有东西吃就好了。
但很快,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手往床单下面掏了掏,掏出一个大红的枣子来,将枣子扔到嘴里,隔着盖头,一边嚼着枣子一边又往床下面去掏东西。枣子吃完之后,将核吐到手上,又将掏出来的花生剥开放到嘴里。
这样一直吃了七八个花生枣子和桂圆等之后,门忽然“吱”的一声,好似是有人开门进来了。茵娘连忙将手上的枣核和花生壳之类的又塞回了床单下面,拍拍手,然后双手放到膝上,继续端正做好。
接着是两个渐渐走进的脚步声,一个女子的声音传过来:“茵娘,饿了吧?”茵娘听出来,正是林二夫人梁氏的声音。
茵娘伸手将盖头提上了一点点,看到外面正是梁氏带着一个丫鬟进来了,那丫鬟手上还提着一个食盒。茵娘不好行礼,只喊了一声“二夫人”算是打过招呼。
梁氏打趣道:“现在已经拜了堂,应该改口叫伯母了。”
茵娘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梁氏也未再说什么,含嘴笑了笑,然后就指挥丫鬟将食盒里的饭菜端出来。新郎揭盖头前新娘的双脚不好着地,梁氏便让丫鬟将饭菜放在一张小桌子里,将小桌子抬到新床前。
三个菜一碗饭,菜像是直接从酒席上拔过来的,分别是富贵鸭、鸳鸯虾和一道时蔬。
梁氏将筷子递给茵娘,道:“快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茵娘也实在是饿了,因此也没有跟梁氏客气,掀开半幅盖头,接了筷子就着这些菜吃了半碗饭。吃完饭后,茵娘又接了丫鬟递过来的茶,漱了口。梁氏让丫鬟收拾了东西,又跟茵娘说了几句话,便又带着小丫鬟走了。
茵娘坐在床上又等了许久,直到天色慢慢暗下来,廊外贴着喜字的大红灯笼被点上灯。四周寂静,甚至能听到屋内的龙凤烛发出的细小的噼啪声,以及前院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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