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顾祝同的意思很明确,强烈要求陈大少爷有多远走多远。而且理由非常之充分,他的第三战区在冬季大反攻中歼敌不少,但也元气大伤,绝不能因此而引来日军的疯狂报复。第三战区不要,其他战区肯定也不会要,看着手中的电文,蒋委员长突然意识到陈大少爷真个烫手的山芋。
何应钦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紧握着陈洪真的手,“陈老先生,令侄孙立下盖世奇功,理应来重庆当面接受委座嘉奖,但这么一来,恼羞成怒的日军必会加大轰炸强度,山城将会因此而生灵涂炭啊。”
“无妨,”陈洪真摆了摆手,豁达地说:“一切以大局为重,实在不行就让他跟老朽回南洋。”
刚打完胜仗就回南洋,让天下人怎么看自己?
蒋委员长不仅不会干这样的傻事,还要把陈大少爷这面抗战旗帜留下,用他鼓舞士气、对付汪精卫的同时,争取更多的南洋捐款。一想到南洋捐款,他灵光一闪,呵呵笑道:“陈老先生,令侄孙练兵有方,让他担任军政部第28补充兵训练处少将处长怎样?”
补充兵训练处那就是不用打仗了,陈洪真当然不会有意见,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军令如山,何去何从由委员长定夺。”
有第28补训处这个单位吗?陈诚百思不得其解,看着他那副不明所以的样子,蒋委员长干咳了两声,接着说道:“既然陈老先生没意见,那就任命陈继祖为军政部第28补训处少将处长,驻扎昆明,专事训练回国抗战的爱国华人华侨。”
云南王摇摆不定,把陈大少爷这面不屑于跟汪精卫同流合污的抗战旗帜插到昆明,对稳定大后方将具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陈诚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委座高见,昆明属大后方,日军飞机够不着,所以无需担心像重庆一样被轰炸。”
补充兵训练处的编制可大可小,少则两三个团,多则十几个团。
想到为适应抗战需要,云南去年也成立了一套军、师、团、管区的新兵招募、训练和补充机构,何应钦意识到蒋委员长是打算来个一箭双雕,在利用陈大少爷这面旗帜稳定云南民心和军心的同时,打着“专事训练回国抗战华人华侨”的幌子,公然挖滇军后备力量的墙角。
于是接过话茬,似笑非笑地说:“委座,陈老先生的侄孙年少有为,不妨再让他兼个西南运输处副主任的职务,毕竟滇越铁路已经断了,爱国华人华侨们只能从缅甸或印度转道回国,这么一来,从仰光到昆明都能照顾到,一举两得啊!”
岂是一举两得,简直是一举三得,乃至一举四得。
“嗯,这个主意不错,”蒋委员长哪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立马同意道:“事不宜迟,敬之、辞修,你们二位现在就办,一定要做好陈继祖和龙主席的工作。”
何应钦和陈诚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应道:“是!”
八点二十三分,六架漆着猩红标志的日军飞机,陆续在九龙坡机场的跑道上降落。要不是十分钟前已通知大家不要紧张,等候已久的军政要员、各界代表和媒体记者非得吓出一身冷汗。
委员长夫妇亲自迎接,并宣布了武进大捷这一激动人心的消息,机场内外欢声雷动。陈大少爷不出意外地成了抗战英雄,而“大节有亏”的高宗武和陶希圣则被关在机舱里,直到人们散去后才被军统悄悄接走。
回梁公馆的路上,陈洪真越想越不对劲,见司机也不是什么外人,便直言不讳地问道:“贤侄,委员长让继祖兼任西南运输处副处长到底有何用意?”
“三叔公,委座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他葫芦到底卖得是什么药?”
“海路和铁路都断了,滇缅公路成了进口紧缺物资的唯一通道。总共就那么多辆卡车,路况又不好,宋子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满足国内需要。加之下面人胡作非为,贪污、走私层出不穷,社会各界、新闻媒体对西南交通运输批评、讨伐和呼吁改进之声不断,连参政会都接二连三提出质询。方方面面压力太大,事关抗战大局又不敢轻易整顿,所以只能转移视线、缓解舆论压力。”
“这不是把继祖当挡箭牌使吗?”
“可以这么说,而且事实上还不止如此。”梁宇皋轻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敲打云南王、稳定民心军心,缓解各方对西南运输处的压力,挖滇军墙角……委座这一着棋走得实在是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