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乃至九个时辰的工场,而且于这么久,其人所获薪水,尚不及辽东工作六个时辰的同工种工人。
即使这样,这些豪强权贵还想方设法克扣,京中的大豪强们要好些,最可恶的就是乡间的小豪强,他们利用少数工头,百般凌虐工人,致使工人又被称为“工奴”,其处境甚至不如奴婢。
这些事例与数据,看得卢杞这样的人都暗暗心惊,不过同时他又觉得欢喜,这正是他所需要的东西。完毕之后,他再次向杜甫道谢,然后告辞离开。杜甫将他送至门前,交待道:“矿山工场,虽是种种弊端,但切不可因噎废食,故此卢郎君笔下矛头所指,当是那些不循规矩不守道义的黑心矿山工场,此事万万要记住。”
卢杞笑道:“在下晓得,请杜公放心。”
他口中这样说,心里却另有计较。
叶畅提出道统论之后,利民即为道统,几乎成了公论,这等情形之下,想要改变叶畅推行的政策,将国家权力收归皇帝手中,就必须以其矛攻其盾。只要找到这些矿山工场在私人手中坑民害民的证据,那么就可以用来充当将之收归天子的理由。
李俅、元载、卢杞等人,总结此前的经验,确认叶畅能在短短二十年间积累起连皇帝都无法比拟的力量,最主要的原因就在于他控制了天下财富中的大半。所以,想要与叶畅抗衡,就必须也控制财富,李亨、安禄山速败的原因,与其说是被叶畅在军事上击败,倒不如说是被叶畅在经济上击败。
卢杞很想看到,叶畅被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时,脸上的表情会是怎么样的。
他并不奢望李俅能成事——事实上,他很清楚,自己只是卞平推出来的一枚棋子罢了,但他也不是一个甘于被利用的人,卞平如今已经不在情侦系统,此事他也略知一二,而且从种种迹象中,他推断出,卞平并未得到叶畅授权。既是如此,就怪不得他耍些花样了。
事后叶畅就是追究,他也有理由可以推托——是卞平让他做的,他为了做得更好,只能如此。
带着自己的小心思,他出了报社之门,来到街道之上。才走没有几步,忽然间听得有人叫道:“卫王回京了”
“卫王回京了,快去看,卫王的仪仗已至春明门”
“他老人家可回来了,说来也怪,虽然天下太平,但他老人家不在长安城中,我的心就会惴惴不安,可一得知他老人回来,我这悬着的心啊,就又放回去了。”
“何止你一人,我也是如此啊。”
周围人们听得叶畅回京的消息,一个个如释重负,大约是最近长安城中诡谲的气氛传了出来,让这些平民百姓也觉得不安了吧。
不过一听到他们如此敬重叶畅,卢杞心里就生出厌恶。
同时他也非常吃惊,叶畅回来的速度也太快了。
据他所知,半个月之前,在独孤明等人的坚持之下,李俅终于下诏请叶畅回京坐镇,使者就是快马加鞭,要赶到辽东也至少需要七天时间——这五年里,叶畅不仅将被战乱破坏的道路系统修复了,而且还进一步强化的邮驿和道路体系,象长安去辽东几乎都是坦途,六百里加急的情形下七日七夜正好抵达。
但叶畅回来……竟然也只用了八天?
带着一肚子疑惑,卢杞混杂在人群之中,跟着众人到了御街之前,看着叶畅的仪仗在此进入皇城之内。
李俅登基之后,便将自己的居住之地搬回了大内,而李隆基停柩之处,也在西内。叶畅到了京中,未入自己宅中停留,先来大内拜谒,姿态可谓做得十足。
只是他虽如此谦恭,在李俅心中,却未必如此感觉。
“你……你说什么,叶畅……卫王已经到了京城之中?”李俅惊愕地道。
高力士比李隆基还要早一年去世,如今宫中太监的大头领乃是周相仁。当初的小太监因为抓住了机会,现在成了宫中一言九鼎的人物。李俅虽然也想换上自己的心腹,可是因为登基时间尚短,一时间还没有机会。
“是,圣人,如今卫王便在宫门之前侯旨。”周相仁低声道。
“让他……元载呢,元载人跑哪儿去了?”李俅原本是想让叶畅进来的,但是又觉得心底发虚,要唤元载来见自己。
他最希望召来的,还是王忠嗣。只不过王忠嗣在川黔之地呆得久了,一身病患,而且随着李亨的叛乱,早就心灰意冷,如今基本上就是在家里称病养着。就是元载,想要见他都比较困难。
“元公如今在家中,要请他来,还需要一段时间。”周相仁犹豫地道:“陛下,是不是让卫王在外等候?”
话说得客气,实际上是提醒李俅,让叶畅在外等可不是什么好事。周相仁身为内监总管,对李俅的一些小动作自然有所察觉,他不欲卷入此类事情当中,因此才装聋作哑。但此刻怠慢了叶畅,却不是什么好事,原本可以妥协的,很有可能就因为这样的小细节未注意而激化了矛盾。
“关键时候,他却不在宫中”李俅喃喃骂了一声,强自镇定,然后道:“周相仁,你替朕去将卫王迎来。”
周相仁出去之后,李俅想想不对,召来自己的心腹小太监,低声吩咐道:“将禁军……唉,将东宫中的武监,令他们披甲,埋伏在殿后”
禁军中叶畅的影响太大,他实在信不过,因此便召来所谓“武监”。这些是他在为太孙时所练的一批太监,都孔武有力,只是数量很少。听得这些武监的脚步声,他才安下心来,不一会儿,便看到叶畅身着素服出现在他面前。
“臣蒙先皇不弃,简拔于草莽之中,略略进爵,以些许微功而封王,又赐尚主,受恩之重,未报万一。如今先皇仙去,臣愿辞去官职,为先皇守灵三载,还请陛下恩准”
双方寒喧一番,说了些让李俅都觉得不自在的客套话,然后,他就听得叶畅提出了一个让他震惊的要求。